宁采薇睁开眼时,耳边传来母亲熟悉的轻柔嗓音:
“今日沉家和秦家都送了婚帖来,你们姐妹俩都过来看看。”
她重生了,回到了二十五岁那年,父母为她和姐姐安排联姻的日子。
梨花木的茶几上,左右分明。
左边是沉家送来的婚帖。
素白硬卡封面,银灰草书烫了个孤零零的“沉”字,简单得近乎寒酸。
右边那份,属于秦家。
深靛蓝的丝绒厚重柔腻,家族徽章压印在某种带着冷冽松香的昂贵纸张上。
边缘的金箔在灯下流转着沉稳而奢华的光泽。
上辈子,姐姐宁彩霞挑了那位腿瘸,却权势滔天的秦家掌权人秦执。
而宁采薇,接过了她挑剩下的、白手起家的沉翊。
后来十年,她被沉翊宠成了京市人人艳羡的沉太太。而姐姐……
“我选沉翊!”
冷风掀起,一只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掠过,毫不尤豫地攥住了左边那份素白的婚帖。
“”
宁采薇垂眸,盯着桌面剩下的烫金婚帖不语。
“彩霞,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母亲蒋琼兰走近,目光瞥过女儿手中寒酸的帖子,眉头微蹙,“秦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秦执虽然腿脚不便,但能力和手段在京市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他父母早逝,上头没有公婆压着,你一嫁过去就是秦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这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父亲宁怀远也沉声开口:“沉翊是草根出身,公司刚起步,一切都要从头打拼。你跟了他,是要实实在在吃苦的。”
“我不要秦执!我就要沉翊!我愿意陪他吃苦!”
宁彩霞几乎是在尖叫,“爸、妈!你们不是最疼我吗?就让我选我喜欢的,不行吗?”
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宁采薇极为熟悉的怨毒,和上辈子推她下楼时,如出一辙。
上辈子,宁彩霞就是听了父母的话,选了秦执。
然后被那个阴沉的男人关在秦家老宅里,活生生“教育”成了一具符合秦家标准的木偶。
秦执是个完美主义控制狂。
穿衣走路要仪态万千,说话措辞要滴水不漏。
每日课程排得满满当当:钢琴、马术、茶艺、社交礼仪……
稍微不听他的话,便是无尽头的冷暴力与精神折磨。
他要的妻子不是活人,而是一件精心雕琢、配得上秦家百年门楣的摆设。
还有那方面……
宁彩霞咬住下唇。
秦执根本不行,据说是因为早年车祸伤了腿,连带着下面也废了。
而且,她看见他那双苍白无力的腿就犯恶心。
上辈子到死都没和他圆过房,双方两看生厌。
一个瘸子,凭什么掌控她的人生?
相反,妹妹嫁的沉翊——
宁彩霞的目光扫向沉默的宁采薇。
上辈子每次回娘家,宁采薇一身珠光宝气,限量款包包换着拎,高定珠宝戴不完。
沉翊宠宁采薇宠得明目张胆,她随口提过一嘴的东西,下次见面必定已经出现在身上。
他公司上市那晚,包下全城最好的观景台,为宁采薇放了一整夜烟花。
凌晨时分,他在微博上发文,照片里是宁采薇看烟花的侧影。
配文只有一句:“这江山,有一半是你的。”
秦执呢?抠搜得要命。
她想要个包,他只会推推金丝眼镜,冷淡地问:“你这周的社交任务完成了吗?马术课进步了多少?”
而后施舍地补一句:“要包可以。等你课业达标,当做奖励。”
宁彩霞嗤之以鼻。
奖励?呵呵,当她是什么阿猫阿狗吗?
赚那么多钱不给妻子花,省着干嘛?带进棺材吗?
这葛朗台,铁公鸡!
嫁过去哪里是享福的?分明是受苦的!
最让她嫉妒得发疯的是,宁家老宅隔音不太好。
每次家族小聚,沉翊带着宁采薇回来,住在她们隔壁的客房。
夜里那些动静……又热烈,又持久。
宁彩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沉翊那方面的能力,她可是亲耳听过的。
宁采薇上辈子被滋润得象是人间富贵花,眉眼间都是被宠溺过度的光芒。
所以这辈子,对不起啊妹妹。
你的老公,是我的了。
从头到尾,没人问一句宁采薇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吃苦。
“采薇,你怎么了?”
母亲蒋琼兰察觉到小女儿垂着头,肩膀轻轻颤动,似乎是在低泣,忙关切地走过去。
“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一个瘸子。”
宁采薇捂着眼睛,声音颤斗。
蒋琼兰一怔。
宁采薇象是找到了闸口,积蓄多年的委屈倾泻而出:
“从小到大……永远是这样。”
“裙子,姐姐先挑剩下的给我;出国念书,名额也是姐姐先选;现在连丈夫……也是她先抢走她想要的,剩下那个不好的、瘸的、没人要的,塞给我。”
她抬起头,眼圈通红,泪水要掉不掉:“我就活该捡她不要的吗?”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待遇不一样?难道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吗?”
她看着父母,一字一句质问道: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宁怀远和蒋琼兰被噎得哑口无言。
宁彩霞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翻开那份素白婚帖。
“妹妹,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
在女方签名处,稳稳落下“宁彩霞”三个字。
“你从小就心善,懂得让着姐姐,这次也让让我,好不好?”
“再说了——”
她宝贝地收好婚贴,拖长了调子。
“你从小到大,不都让习惯了吗?”
“多让一次,怎么了?”
蒋琼兰看着小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到底软了一块。
“采薇……要不,就让让姐姐?妈多给你添些嫁妆,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行不行?”
宁采薇象是没听见,重新捂着脸,肩膀耸动,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宁彩霞抱着骼膊,欣赏着妹妹的狼狈,嘴角得意的笑压都压不住。
抢人东西的快感,隔了一辈子,还是这么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