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李军喉咙里因下颌脱臼而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陈锋当了十几年刑警,审过的犯人,见过的穷凶极恶之徒,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青年一样,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寒冷。
那不是凶狠,不是残暴,而是一种非人的、纯粹的冷静。
仿佛在他眼里,李军的身体只是一堆零件和线路组成的机器,而他刚刚做的,只是拔掉了其中一个会发出噪音的喇叭。
“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老王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瘫软如泥的李军,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莫风,
“我信你个鬼。”
莫风没理会他们的震惊,
“还有二十三分钟停止登机,你们得快点。”
他率先下了车,语气平淡地布置任务:
“一个轮椅,一个口罩,一瓶矿泉水。”
“租轮椅干什么?”
陈锋下意识地问。
“他现在腿脚发软,精神萎靡,你们扶着他走太显眼。”
莫风解释道,
“坐在轮椅上,戴着口罩,别人只会以为他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这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陈锋和老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专业。
“至于那瓶水,”
莫风看了一眼车里双眼翻白的李军,
“下颌脱位会刺激唾液腺过度分泌,让他漱漱口,看起来会更体面一点。”
“一个体面的犯人,不容易引起别人的警剔。”
老王在旁边听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哪里是个人,这简直是一台披着人皮的精密仪器。每一步都计算到了极致,包括犯人的“体面”。
陈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
“我们……”
“我的航班要起飞了。”
莫风抬手看了看腕表,虽然上面什么都没有,
“林溪还在等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那背影,潇洒得仿佛只是个出来丢垃圾的邻家男孩。
陈锋看着他消失在停车场出口的光亮里,终于没忍住,一拳砸在座椅上。
“操!”
车里的李军被吓得一哆嗦,看向陈锋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看什么看!”
陈锋吼了一句,随即又觉得索然无味。
跟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人发火,算什么本事。
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膀:
“行动吧,王大夫,你的‘病人’需要你。”
老王默默点头,推门落车。
十五分钟后。
昆城长水国际机场出发大厅,出现了一道略显怪异的风景线。
一个戴着口罩、瘫在轮椅上的男人,被另一个身材魁悟的男人推着,旁边还跟着一个拎着矿泉水的男人。
“病人”李军低着头,眼神空洞,口水偶尔会浸湿口罩的一角。
推车的陈锋一脸晦气,表情臭得象刚踩了狗屎。
旁边的老王则时刻保持警剔,眼神象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
不明真相的旅客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甚至有人小声议论。
“唉,看着真可怜,病得这么重还要赶飞机。”
“是啊,他旁边那两个应该是家属吧,脸色好难看,估计是急坏了。”
陈锋听着这些议论,嘴角抽搐。
家属?我他妈恨不得把他骨灰都给扬了!
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
“别带情绪,专业点。”
陈锋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推着轮椅走向特殊安检信道。
由于李军是“重病号”,安检员没有让他过安检门,而是激活了人工复查程序。
一名女性安检员负责检查轮椅,另一名男安检员则拿着手持探测器,在李军身上仔细扫描。
探测器一路向下,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李军始终低着头,象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陈锋和老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怕李军身上藏着金属,他们怕的是,李军那根已经崩到极限的神经,会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请您抬一下脚。”
男安检员对李军说。
李军毫无反应。
陈锋立刻上前,解释道:
“同志,不好意思,他……他腿麻了,动不了。”
安检员点点头表示理解,蹲下身,亲自去抬李军的脚踝,准备检查他的鞋子。
就在安检员的手触碰到李军右脚鞋底的瞬间,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手指在鞋跟的位置,不着痕迹地按了按。
老王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了一步,挡住了后面旅客的视线。
“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陈锋的声音很平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麻烦您,让他把这只鞋脱下来。”
安检员站起身,表情严肃。
陈锋没废话,蹲下身,亲自去解李军的鞋带。
瘫软的李军,在陈锋的手碰到他鞋子的那一刻,身体猛地绷紧了!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是混杂着惊恐、绝望和疯狂的光!
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想要把脚缩回去。
“老王!”
陈锋低喝一声。
老王立刻上前,双手死死按住了李军的肩膀。
“同志,他怕打针,一进医院就这样,有点应激反应。”
陈锋一边解释,一边飞快地脱下了李军的鞋子。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运动鞋,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陈锋将鞋子递给安检员。
安检员接过鞋子,拿到手里掂了掂,然后用手指用力按压鞋跟内部。
鞋跟处,一个小格子露了出来。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微型u盘。
周围的旅客好奇地探头探脑,但被老王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
安检员将u盘取了出来,看了一眼陈锋和老王,眼神里带着询问。
陈锋对他微微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在他面前亮了一下。
安检员立刻明白了,将u盘和证件一起还给了陈锋,低声说:
“需要我们配合吗?”
“不用,谢谢。”
陈锋收起东西,面不改色。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陈锋站起身,重新给李军穿好鞋子。
轮椅上的李军,彻底不动了。
他不再挣扎,不再发出“呜呜”声,只是那么瘫着。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看起来就象一个真正死人。
他那双刚刚爆发出光芒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熄灭了。
那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死灰色。
那是比绝望更深沉的寂灭。
陈锋和老王对视一眼,都明白了。
这个u盘,是李军最后的底牌,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敢在车里疯狂叫嚣的底气。
现在,底牌没了。
顺利通过安检,两人推着李军来到僻静的登机口角落。
老王看着手心里那个小小的u盘,声音有些干涩:
“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陈锋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了一眼轮椅上那个“超重”的行李,又掂了掂手里的u盘。
“走吧。”
陈锋将u盘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拍了拍轮椅的靠背,
“该‘托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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