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彻底愣住了。
他站在影视城嘈杂的入口，手里那台破手机的通讯录顶端，【对象】（秦月瑶）的名字正闪铄着诡异的光。
而他对面，那个刚刚跑岔了气的粉色身影，正用一种混合了屈辱、憎恨、和破釜沉舟的悲壮表情，一字一顿地“宣判”：
“……我……我答应……嫁给你。”
（“……”）
林凡的大脑，在这一刻，是真真正正地死机了。
他想起了自己五分钟前的那个“玩笑”。
（“这破系统……原来还带‘心想事成’和‘现场直播’功能的吗？！”）
他看着秦月瑶那副“我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又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一脸八卦的剧组群演。
“……你，”林凡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刚才来的路上，是不是又被那辆洒水车给撞了？脑子里的水又升级了？”
“你！”秦月瑶的怒火本能地一蹿，但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我们……换个地方谈。”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转身就朝着片场外的咖啡馆走去。
林凡耸了耸肩，一脸“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演哪一出”的表情跟了上去。
片场外的咖啡馆，还是老位置。
秦月瑶黑着一张脸，坐在林凡对面，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屈辱和憎恨，仿佛坐在这里多一秒，都是对她的折磨。她的小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死紧，骨节都发白了。
她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他，那张甜美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涨红，表情精彩得象是在演川剧变脸。
林凡则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呢？秦大小姐，特地跑来影视城，就是为了跟我表演‘默剧’？还是说你那‘化学阉割’的提议，准备改成‘物理’的，现在在等你的打手？”
秦月瑶猛地抬头，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血丝，显然是经历了极大的心理斗争。
她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
终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的笑容。
她的嘴唇在颤斗，用一种她自己听了都想吐的声音，娇滴滴地开口了：
“……亲……亲爱的……”
“停。”
林凡瞬间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你干什么？！”秦月瑶那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爱意”，被这一下噎得差点当场去世。
林凡没说话，他只是用一种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的、无比“诚恳”的眼神看着她。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体贴地说道，“……你如果刚才是不小心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顿了顿，用更同情的语气补充道：
“……比如……翔。”
“……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开口说话。真的，我不介意。”
“你现在这表情，”林凡“诚恳”地建议道，“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你下一秒就要吐在我咖啡里了。”
“林！凡！！”
秦月瑶的理智“轰”的一声就炸了！她抓起桌上的冰水，就想朝着那张可恶的笑脸泼过去！
但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行！”）
（“……忍住！！”）
她回忆起林家人和她的计划。这一切，都发生在她赶来片场之前。
秦月瑶开着她的粉色保时捷刚驶入庄园，就看到林瀚东正站在门口，躬敬地送着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神情倨傲的中年男人。
“……张大师，您……您说的都是真的？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林瀚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那个“张大师”是一家顶级安保公司的负责人，他看了一眼别墅外墙上那个被林凡一拳打出的、触目惊心的破洞，摇了摇头。
“林董，我不是在开玩笑。”张大师的声音里充满了凝重，“能一拳在承重墙上打出这种破洞……这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这根本不是‘身手好’能解释的。”
“您得罪的……恐怕不是人。”
“我手下那些所谓的‘兵王’，在他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林董，我劝您一句，您要么……就答应对方所有的要求，破财免灾。”
张大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要么……就赶紧找个地堡，带着全家躲进去，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林瀚东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叔叔！阿姨！我来了！林宇哥哥呢？”
秦月瑶蹦蹦跳跳地冲了进来，她还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当她被带到那面“破墙”前，听完了林雅如将那个戴着蓝色口罩的“雇佣兵”夜闯别墅的事情，用一种最客观、也最恐怖的方式，简略地复述了一遍，她那张甜美的脸蛋，也“唰”的一下白了。
“怪……怪物？！”
“林宇哥哥呢？！”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抓住了林宇的骼膊，“林宇哥哥！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上次救我的时候，明明也能打出这样的痕迹！！”
“我……我……”
林宇的脸比秦月瑶还白，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捂住了自己的骼膊。
“……月瑶……我……我上次为了救你……受的伤……还没好！”
“什么？！”
“这下完了……”华婉书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开始抹眼泪，“那怪物说了……他要‘一命换一命’……他要来带走‘一个儿子’……他要来带走我们的宇儿啊……”
“别哭了！”
大姐林雅如，永远是这个家里最冷静的人。
她那双冰冷的眼睛在“破墙”和“弟弟”林宇之间来回扫视。
“那个怪物……他要找的是‘英雄’。”林雅如一针见血，“他以为……上次从雇佣兵手里救下月瑶的人，是林宇。所以他才来找林宇‘报仇’！”
“那……那怎么办？！”秦月瑶六神无主。
“很简单。”林雅如的目光，缓缓地、冰冷地，落在了秦月瑶的身上。
“姐……你看我干嘛？”秦月瑶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月瑶，”林雅如缓缓开口，“现在，只有你能救林宇，救我们全家。”
“……我们……需要你……去和林凡结婚。”
“什么——？！”
秦月瑶的尖叫声险些掀翻屋顶！
“你疯了？！林雅如！你让我去嫁给那个废物？！那个穷酸鬼？！ 我不——”
“你必须嫁！”林雅如厉声打断了她，“而且，你不仅要嫁，你还要表现得……你‘爱’上他了！”
“你……你……”
“这是唯一的办法！”林雅如开始飞速分析，“那个怪物在找‘英雄’！我们就给他一个‘英雄’！”
“林宇现在‘受了伤’，”她指了指一旁心虚的林宇，“他根本不安全！那个怪物随时会回来找他！”
“我们必须让那个怪物相信——他找错人了！”
“我们必须让他相信，上次从雇佣兵手里救下月瑶的，根本不是林宇！”
“而是……林凡！！”
“所以，”她看向秦月瑶，“你，必须立刻去接近林凡！你要表现出你对他‘死心塌地’的崇拜和爱慕！只有你这个‘被救’的当事人，才能让那个怪物相信，他找错了复仇对象！”
“光是‘喜欢’还不够！”林雅如继续说道，“我们要办一场全城最盛大的婚礼！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移情别恋’！你爱上了这个刚回家的‘真少爷’！”
“同时！”林雅如又看向林瀚东，“爸！你立刻去起草文档！把他那份遗嘱的股份，还有我们手上的一部分转给他！我们要让全城都知道，林凡，才是我们林家‘最受宠爱’、‘最有价值’的‘英雄’！”
“这样，”林雅如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那个怪物再来‘寻仇’时，他会找谁？他会带走那个‘受了伤’、一无是处的林宇，还是会带走这个身价百亿、抢了他女人、并且‘毫发无伤’的……‘新英雄’林凡？”
“……”
“……”
大厅里一片死寂。
秦月瑶听懂了。
这是……“祸水东引”。
这是要牺牲林凡，来保住林宇。
“不……我不要！”秦月瑶的头摇得象拨浪鼓，“我……我做不到！我看到他那张脸都想吐！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去‘爱’上他？！”
“月瑶！！”华婉书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哭着哀求，“你就当……你就当可怜我们林宇！ 你不是最爱他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个怪物抓走吗？！”
“我……”秦月瑶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缩在沙发角落、瑟瑟发抖的林宇身上。
她的心……碎了。
“……好。”
她闭上眼，屈辱的泪水滑了下来。
“……我答应。”
“但是！”她猛地睁开眼，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我有条件！这只是演戏！那个废物……这辈子都休想碰我一下！ 不然……我就告诉那个怪物真相！”
“好好好！都依你！”华婉书赶紧点头。
“计划敲定。”林雅如松了口气，“现在，马上去找林凡。爸，你把他电话……”
“……”
又是一阵死寂。
林瀚东尴尬地看向林雅如，林雅如又看向林宇。
“……你们……谁有那个废物的电话？”
“我……我怎么会有！”林宇赶紧摆手。
秦月瑶站在一旁，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中对林凡的鄙夷更深了。
（“真是个废物，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联系。”）
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废物”好象确实给她打过电话。
她当时嫌恶地把那个号码拉黑，删除，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那是什么会污染手机的病毒。
“算了，”秦月瑶现在一心只想快点执行“拯救林宇”的计划，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去哪里找那个神出鬼没的废物？
忽然，一个画面闪过了她的脑海——
那个片场！那是她唯一见过那个废物的地方！
“我知道去哪儿找他了。”
秦月瑶当机立断，她抓起自己的包，丢下一句：“你们等我消息。”
说完，她不再理会林家人的错愕，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林家庄园。
她要去影视城。
她要去把那个该死的、破坏了她一切幸福的“废物”，亲手抓回来！
然后用一场没有爱情的、屈辱的婚姻，去“拯救”她那命悬一线的英雄。
当秦月瑶那车子的引擎的咆哮声彻底消失在庄园外，林家别墅的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面被林凡一拳轰出的、触目惊心的破墙，如同一只狰狞的眼睛，嘲讽地注视着这家人。空气中还残留着秦月瑶离去时那股混杂着屈辱和昂贵香水的味道。
“姐！”
林宇终于忍不住了，他烦躁地一脚踹在沙发上，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嫉妒和不甘。
“我们……我们非要用这个办法吗？！”他冲着林雅如低吼道，“让……让月瑶去嫁给那个废物？！就算……就算是演戏，这也太恶心了！我一想到她要去讨好那个穷鬼，我就……”
“不然呢？”
林雅如坐在单人沙发上，冷静地擦拭着自己那副金丝眼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有别的办法吗？”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还是你准备自己去对付那个‘怪物’？”
她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扫过那面破墙：“张大师的话你没听到吗？那东西已经不是人了。它现在盯上的是你，是它认知中的‘英雄’林宇。”
“这是最安全的计划。”林雅如断言道，“我们必须给它一个全新的、更耀眼的‘目标’。一个抢了你未婚妻、获得了林家全部股份的、‘毫发无伤’的‘新英雄’。这样，它才会把仇恨从你这个‘受了伤’的废物身上移开。”
“我……”林宇被噎得满脸通红。
他当然怕死。他只是不甘心。
“唉……”林宇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用一种自我安慰的语气嘟囔着：“算了……我忍！”
“我就不信那个废物能活多久！等……等那个怪物把他解决了……等林凡死了！我再把月瑶娶回来！她早晚还是我的！”
“不行。”
一直沉默着、脸色阴沉的林瀚东，突然开口。
他那双浑浊但精明的眼睛里，闪铄着比林雅如更加冰冷的算计。
“爸？”林宇愣住了，“什么不行？我都已经……牺牲这么大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瀚东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林凡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月瑶。”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事情就算过去了……你也，不能娶她。”
“为什么？！”林宇猛地跳了起来，“爸！我和月瑶才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林瀚东嗤笑一声，“你这个蠢货。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这场灾难的源头，就是她那场该死的‘绑架’！”
林瀚东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个‘怪物’是来寻仇的……可它寻的是谁的仇？是那个‘真正’救了秦月瑶的、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是谁的‘神秘恩人’！”
“这……”林宇的气焰瞬间矮了下去。
“我……”他底气不足地小声辩解，“我……我哪知道是真的……我以为……我以为月瑶说的‘雇佣兵’是夸张，是几个小混混……我才敢冒领功劳的……”
“我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林瀚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只知道，秦月瑶现在就是个‘后患’！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谁娶了她，谁就等于把那个‘神秘恩人’和那个‘怪物’的恩怨，一起背到了自己身上！”
林瀚东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中充满了失望。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最终的判决。
“等这件事过去……如果那个秦月瑶还活蹦乱跳的，”他摆了摆手，“你就当个情人养在外面算了。她要是能生个孩子，就让你妈抱回来养，升格一下孩子的继承权，也就算对得起她今天的‘牺牲’了。”
“至于其他的……你不要再想了。”
“爸！！”林宇如遭雷击，“那……那我的婚事……”
“林家，需要的是一个干净、稳定、有价值的联姻，不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林瀚东的目光越过林宇，投向了窗外的夜色，仿佛已经在江城这片名利场上，开始搜寻新的“猎物”。
“我会重新给你物色联姻对象。”
“‘如烟金融’的那个柳如烟，虽然年纪大点，但手段和根基都不错。”
“或者……”他顿了顿，“那个‘星梦科技’的沉幼楚，听说最近闹得很大，但底子还在。都是可以考虑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