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省委大院,此刻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那辆涂着军绿色迷彩的猛士越野车缓缓驶入大院时,几乎所有正在走动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那是……军区的车?”
“什么情况?军区的车怎么开进省委了?”
院子里,几名刚从办公楼出来准备去食堂的处级干部,看到这阵仗当场愣住。
其中一人眼尖,猛地指向猛士车:“你们看车牌,省军区司令部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班的警卫!”
话音未落,猛士车在办公楼前稳稳停住。
车门打开。
一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身着深色干部夹克,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走访。
但他身后那一队荷枪实弹、身姿笔挺的警卫战士,却让这份“普通”变得极不普通。
“那个人……是谁?这么年轻?”
“你不认识?今天刚来报到的楚部长啊!省委组织部长!”
“什么?!”
几名干部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都知道今天新来的组织部长很年轻,也知道梁秘书长用“开会”晾了他两个小时。
可谁能想到,这位年轻的常委不声不响地去了一趟军区,回来时直接让军区派猛士送,还带着一个班的警卫护送!
这哪里是新官上任?
这分明是猛龙过江!
办公楼的窗户后,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楼下。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此刻只剩下震惊。
他们设想过楚风云的各种反应——或许会愤怒地冲进书记办公室,或许会忍气吞声地继续等待,或许会灰溜溜地回宾馆。
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他没有硬碰硬,却借来了更硬的势。
他没有忍气吞声,却用最强硬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这一手,太狠了。
此刻,省委书记赵安邦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梁文博站在办公桌前,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安邦背着手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紧锁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怒。
“胡闹!”
他终于停下脚步,一巴掌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一个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上任第一天不先来我这里报到,反而跑到军区去!”
赵安邦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透着怒火:“他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还有没有我这个省委书记?”
梁文博低着头,不敢接话。
他知道,书记是真的怒了。
但这份怒火中,更多的恐怕是震惊和……一丝无力。
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不仅被对方轻松化解,还被反将了一军。
现在整个省委大院都知道了——新来的组织部长,是个连省军区司令员都要派猛士护送的狠角色。
他这个省委书记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书记,您消消气。”梁文博小心翼翼地开口,“楚部长毕竟年轻,可能不太懂咱们中原的规矩……”
“不懂规矩?”
赵安邦冷笑:“我看他比谁都懂!他这是在告诉我,他有掀桌子的能力和底气!”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不是来适应规矩的,他是来制定规矩的。”
梁文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严重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这根本不是一条过江龙。
这是一头披着龙皮的猛虎。
而就在这时,楼下,一场更直接的交锋正在上演。
楚风云谢过了护送的警卫战士,刚准备和方浩、龙飞一起上楼,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风云同志吗?”
楚风云循声望去。
一个身材高大、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正朝他走来。
男人五十多岁,国字脸,眼神精悍,虽然脸上挂着笑,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带着明显的审视和压迫感。
中原省省长,本土利益集团的代言人——郭振雄。
楚风云脸上立刻浮现出谦逊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郭省长,您好,我是楚风云,今天刚来报到。”
郭振雄的目光在楚风云身后那辆还没开走的猛士车上扫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
“风云同志真是雷厉风行啊。”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显然是故意说给周围人听的:“一来就和军区走得这么近,把军民鱼水情搞得这么火热,我们这些在本地干了多年的老同志,都自愧不如啊。”
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句句带刺。
周围看热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省长和新任组织部长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火药味十足。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常委要如何接住郭省长这绵里藏针的一招。
楚风云微微一笑,态度愈发躬敬,仿佛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恶意。
“郭省长您过奖了,我这都是在向您学习。”
郭振雄眉头一挑:“哦?向我学习?”
楚风云不卑不亢地继续说:“来之前我就听说,郭省长您是咱们中原省地方干部和驻地部队搞好关系的典范。”
这番话先是抬高了郭振雄,让他后面的发难没了着力点。
随即楚风云话锋一转:“我这趟去军区,就是向陈司令请教一个问题。”
郭振雄眯起眼睛:“请教什么问题?”
他倒要听听,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楚风云神色一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我向陈司令请教,如何用部队那种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的纪律作风,来整顿我们组织部的工作!”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郭振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身后那群人更是个个面色大变。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它象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虚伪的客套,直指内核。
第一,我楚风云去军区不是搞小团体,是去学习工作方法的,理由正大光明。
第二,我学这个方法要干什么?要整顿组织部!组织部管什么?管全省的帽子!
第三,我用什么标准整顿?用部队的纪律性!这意味着,未来组织部的工作只看纪律和规矩,不看关系和背景!
这番话,不仅完美回应了郭振雄的敲打,更是当着他的面,向整个中原官场,尤其是他郭振雄代表的本土派系,发出了最明确的战前宣言!
郭振雄被这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
说你不该整顿组织部?还是说你不该学习部队的纪律性?
哪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风云对他再次谦和地一笑:
“郭省长,我刚来,还要去向赵书记汇报工作,就先失陪了。”
说完,楚风云微微颔首,带着方浩和龙飞,与郭振雄擦肩而过,径直走进办公大楼。
直到楚风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郭振雄的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转头对身边的心腹、省委政法委书记高建军低声说了一句:
“这条龙,比想象中要扎手得多。”
办公楼里。
方浩跟在楚风云身后,激动得手心冒汗。
太帅了!
老板刚才那几句话,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反击!
他终于明白,老板在办公室里等那两个小时根本不是在被动挨打,而是在蓄力!
蓄足了势,引来了军区的东风,然后借着这股东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省长一个响亮的耳光!
楚风云走在前面,脚步平稳。
很快,他来到三楼东头那间属于他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的陈设依旧,那杯他离去前喝干的茶杯还静静地放在茶几上。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但楚风云知道,从他走进这间办公室的这一刻起,整个中原省的棋局已经彻底变了。
他走到办公桌后,在那张像征着权力的皮椅上缓缓坐下。
窗外的阳光驱散了些许阴霾,照亮了桌上的薄尘。
中原省的这盘棋很难下。
但再难,也得下。
而他楚风云,从不畏惧任何难下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