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号院,坐落在城市最静谧的一角。
龙飞驾驶的黑色轿车在哨兵的注目礼中驶入院内,停在一栋独立小楼前。
楚风云独自落车。
“在这里等我,不要熄火。”
龙飞重重点头。
楚风云提着公文包,一步步踏上台阶。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门铃响起。
开门的是陆广博的秘书老李,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看到楚风云,脸上闪过错愕,但很快恢复镇定,躬敬侧身。
“楚书记?您……”
“谁啊,老李?”
身穿深色睡袍的陆广博从书房走出。头发微乱,显然准备休息了。
看清来人,他眼中闪过意外。
楚风云微微躬身:“陆书记,深夜叼扰,万分抱歉。事关重大,不得不来。”
陆广博的目光从楚风云的眼睛移到他手中的公文包。
仅仅一秒。
他脸上的睡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浸淫官场多年的敏锐。
“老李,你去休息吧。”
他转向楚风云,做了个手势:“到我书房说。”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昏黄。
陆广博没让楚风云坐,自己也没坐,而是去茶台前烧水。沸水注入紫砂壶,茶叶翻滚。
“这么晚,你从单位直接过来的?”
他语气平静,眼神却在观察楚风云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是。”
陆广博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端着自己的那杯,在红木书桌后坐下。
“说吧。”
楚风云没碰那杯茶。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加密u盘,放在书桌中央。
“陆书记,我想先请您看段东西。”
陆广博盯着那个小小的u盘。
这个年轻人从进门开始就平静得过分。这种平静本身,就是重磅炸弹的引信。
他没多问,将u盘接入带来的笔记本计算机。
“还自带设备?不信我这儿的?”他调侃了一句,但眼神没有笑意。
楚风云面不改色:“事关机密,多一重保险。”
陆广博不再说话,点开u盘里唯一的视频文档。
屏幕亮起。
南湖公园清晨的画面。
陆广博起初只是平静地看着,靠在椅背上。这种监控录像,他见得太多了。
但当画面中那个戴金丝眼镜、身形微胖的男人出现时——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身影,太熟悉了。
楚风云没出声,只是将视频播放速度调到最慢。
在两人擦肩而过、手指交错的刹那,他按下暂停。
“陆书记,请看这里。”
画面定格,被技术性地放大数十倍。
刘国涛与灰衣人指尖的动作被清淅呈现——一枚卷成细棍的纸条,在两人手中完成交接。
陆广博的身体猛地前倾。
他双肘撑在桌面,几乎要贴到屏幕上。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纸条。
呼吸变得粗重。
书房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喘息声。
楚风云又调出另一份文档。
关于神秘“邮差”的全部行为侧写。必检索法文原版《约翰·克里斯朵夫》”的记录被加粗标红。
文档末尾,是刘国涛的个人简历。
“早年留学法国,省内着名法语专家,多次在重要外事活动中担任高级翻译……”
一行行文本映入眼帘。
陆广博甚至想起,有一次开会,刘国涛用罗曼·罗兰的名言做总结。当时自己还夸他学贯中西。
现在想来——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缓缓收紧。
楚风云打开第三份文档。
杀手“清道夫”的审讯记录。他亲口供述,光复会内核层之间用最原始的纸条传递绝密指令。
三份证据,环环相扣。
形成完美闭环。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了。
老式挂钟的秒针在“滴答”作响。每一下,都敲在陆广博心脏上。
他的脸色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铁青。
最后,只剩下森然的冰冷。
他缓缓靠回椅背。
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斗。
常务副省长!
这个位置,掌管着全省经济命脉!
这些年,经他刘国涛的手批出去的项目,调整的干部,提拔的心腹……到底有多少是为那个所谓的“光复会”服务的?
这个念头升起,陆广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不是贪腐。
不是渎职。
这是叛国!
是动摇国本!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羊毛地毯吸收不了他沉重的脚步声。
“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楚风云始终安静地坐着。
他甚至没去看陆广博,只是垂着眼,盯着那杯凉透的茶水。
他在等。
等这位东部省的一号人物,做出最后决断。
良久。
陆广博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锁在楚风云脸上——那张年轻却沉稳得可怕的脸。
他看到的不是邀功,不是激进。
而是将身家性命全部押上赌桌的决绝。
而自己,身为省委书记,面对这样的惊天大案——
同样不能退。
也退无可退!
“风云同志。”
陆广博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
“如果我今天不表态,你准备怎么办?”
空气凝固了一瞬。
楚风云的回答很简单:“那我就去京城。”
陆广博瞳孔微缩。
“你敢?”
“为什么不敢?”
楚风云站起身,第一次在这位省委书记面前展现出锋芒。
“陆书记,我今晚来,是来寻求您支持的,如果您不支持,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办。这件事,我做定了。”
“虽然我可以直达上层,但是能按规矩办的时候还是按规矩来。”
楚风云认真看着陆广博,
“更何况,你对我的工作很支持,我想拉你一把。”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陆广博心上。
“我知道您和光复会没关系,但在班子里面存在光复会的分会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对您多少会有些影响。”
“但是您自己发现,妥善处理就是一个功劳。”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陆广博死死盯着楚风云。
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清澈得可怕。没有半点动摇,没有半点侥幸。
他突然笑了。
笑声很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好!好一个楚风云!”
他走到楚风云面前,伸出手。
“我陆广博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下属。但象你这样走心的——”
“还是头一个。”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