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招待所,二楼。
房间里的空气稠得化不开。
张国良和李政刚换上干净衣服,那碗白粥连筷子都没动过,已经凉透了。
劫后馀生的庆幸还没在心头暖热,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龙飞。
他高大的身影堵住整个门框,手里拎着个人,像拎麻袋似的,随手往地板上一扔。
砰!
那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国良和李政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借着灯光,他们看清了地上那张脸——平平无奇,此刻却布满伤痕,嘴角挂着血沫,昏死过去了。
“这是谁?”李政声音发颤。
林峰从龙飞身后走进来,面无表情。
他用脚尖踢开地上那人腰间的小包,几件精巧的金属工具滚了出来。
细如琴弦的钢丝。
能无声开锁的卡片。
一瓶安眠药。
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瓶。
还有暗器发射器和冰制针头。
林峰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小瓶里装的是高浓度氯化钾,用暗器发射,无声无息。注射后心脏骤停,法医都查不出问题。配合安眠药,伪装成畏罪自杀。”
他停顿了一下。
“铁原市原市委书记蒋正兴,就死在他手里。”
轰!
这句话象一记闷雷,在张国良和李政脑子里炸开。
畏罪自杀!
张国良脸色瞬间惨白,血色全无。
他盯着地上那些冰冷的工具,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斗起来。
他以为自己好歹是副书记,光复会就算放弃他,也会顾忌身份。
现在他才明白——
在光复会眼里,他们连人都不是,只是用完就该销毁的工具。
李政的反应更激烈。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上去想踹那个昏死的杀手,嘶吼着:“畜生!一群畜生!”
他跟跄一下,没踹着,差点摔倒,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再也忍不住了。
那哭声里有恐惧,有愤怒,更有被彻底抛弃的绝望。
就在这时——
楚风云走了进来。
他没看地上的杀手,也没看失态的两人,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是沉沉的夜色。
“现在,看清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象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两人心上。
张国良挣扎着站起来。
这个在官场上习惯了挺直腰杆的男人,此刻对着楚风云的背影,深深弯下了腰。
不是下属对上级的礼节。
是濒死之人对救命恩人的叩拜。
“楚书记……”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多谢您救命之恩!”
李政也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地,对着楚风云重重磕了个头。
“楚书记!光复会这群狗东西!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从今天起,我李政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楚风云转过身。
脸上依旧平静。
他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们的命,不是我的。是你们自己的,是你们家人的,也是组织的。”
他停顿了一下。
“那么对我来说——”
“你们现在的价值,在哪里?”
这个问题,冰冷而现实。
张国良和李政都是聪明人,瞬间就懂了。
家人被救,只是楚风云递过来的橄榄枝。
活捉杀手,是让他们看清现实,彻底断了念想。
现在,到了他们交投名状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张国良深吸口气。
“楚书记,我们有价值!”
他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恐惧,而是破釜沉舟的狠厉。
“光复会做事单线联系,等级森严。在东部省,我们虽然是常委,但也接触不到内核。所有来自京城的指令,都通过一个人传递。”
楚风云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李政赶紧补充:“没错!。他从不露面,我们只知道他的一个加密联系方式,和他下达指令的规律。”
“他是光复会在东部省唯一能和京城总部直接对话的人!”
“抓住他,就等于掐断了整个东部省分会的脖子!”
张国良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
他一字一句地说:
“而且,我们还知道一个地方。一个只有我们这个层级才知道的秘密据点。虽然我们没见过,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那里检查东西。”
“那里,是光复会在东部省的心脏!”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楚风云盯着两人,足足五秒钟没有说话。
张国良和李政的心脏狂跳,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他们不知道,这个消息够不够分量。
不知道,能不能换回一条真正的活路。
就在这时——
楚风云转身走向门口。
“林峰。”
他头也不回地说。
“把他们带到会议室,把知道的全部交代清楚。地址、时间、联系方式、行动规律,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是!”
林峰应声。
楚风云走到门口,停了一下。
“做得好,我会给你们争取从轻处理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平静。
“做得不好,光复会会帮我处理掉你们。”
说完,他推门离开。
张国良和李政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他们知道——
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林峰看了两人一眼:“走吧,楚书记的时间很宝贵。”
……
与此同时。
京城,那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啪!
一只上好的建窑茶盏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名贵的地毯。
身穿唐装的老者胸口剧烈起伏,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压制的怒色。
“废物!全是废物!”
他面前,那个中年男人躬着身子,头埋得更低了。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人……被纪委当场抓了。”
老者闭上眼,再睁开时,怒火已经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冷。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人质被劫。
棋子反水。
派去灭口的杀手,反倒成了对方手里拷问情报的活口。
一环扣一环。
对方的每一步,都精准预判了他的动作,甚至还借力打力,布下了陷阱。
“楚风云……”
老者缓缓坐下,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狡猾。
也更狠辣。
他不是在办案。
他是在下棋。
用整个东部省的官场当棋盘,用光复会经营多年的势力当棋子,一步步瓦解他的帝国。
“看来,处理完东部省首尾,得换个地方……”
老者的声音轻得象耳语,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换个玩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