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远山的加盟,铁原的教育改革如同一台大马力发动机,轰然激活。而楚风云的另一项布局——医疗救济基金,也悄然改变着这座城市的生态。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六十多岁的王大娘拿着一张刚刚结算的单据,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斗。单子上,总费用一万两千多,个人自付部分,只有一个刺眼的数字:0。
“姑娘,这是不是搞错了?我这心脏搭桥手术,咋一分钱不用掏?”王大娘不放心地拉着收费窗口的护士问。
“没搞错,大娘。”护士笑着解释,“您是咱们市的低保户,符合医疗救济基金的全额补助条件。楚书记说了,不能让一个铁原人因为看不起病,就没了活路。”
王大娘愣在原地,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朝着市委大楼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类似的场景,在铁原各大医院不断上演。曾经压得无数家庭喘不过气的医疗费用,被这个新成立的基金,轻轻地托了起来。民间的赞誉声,几乎要把楚风云捧成了在世的活菩萨。
然而,当阳光普照大地时,阴影也随之拉长。
京城,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顶级会所内,古色古香的茶室里,檀香袅袅。
几个衣着考究,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正围坐在一张紫檀木茶桌旁。他们是国内医药、医疗器械领域的巨头,每一个都身价百亿。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他用茶夹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杯,语气平淡。
“铁原那边的财神爷,把金山堆起来了。各位,有没有兴趣去分一杯羹?”
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立刻笑道:“早就听说了,楚书记真是大手笔,这是把钱当纸撒啊。就是不知道,这钱,我们怎么拿到手?”
金丝眼镜男将一杯泡好的大红袍推到他面前,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楚风云想当圣人,我们不成全他,岂不是不识抬举?他建基金,我们‘帮’他花。他要名声,我们要利润,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我已经让人和铁原各大医院的负责人‘沟通’过了,他们很懂事。接下来,你们的医药代表,器械经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小病大治,没病创造病。把那些几块钱就能治好的感冒,做成几千块的‘豪华套餐’。把那些没必要的手术,包装成‘高精尖’疗法。至于病人那边,更好办。”
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告诉那些愿意‘配合’的病人,每走一趟流程,他们能拿到两成的‘辛苦费’。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抢着‘生病’?”
在座的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贪婪。
这不是治病救人,这是在用精巧的手术刀,肢解楚风云的政绩,瓜分铁原市的财政。
“楚风云才三十三岁,站得太高了,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金丝眼镜男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我们帮他摔一跤,让他长长记性。这不光是生意,也是‘会里’交给我们的任务。”
一场针对铁原医疗基金的“饕餮盛宴”,就此开席。
市委书记办公室。
楚风云正在批阅文档,孙为民敲门走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
“书记,出问题了。”
他将一份报表放在楚风云桌上。
“医疗救济基金成立不到一个月,资金支出已经超了预算的百分之三百。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准备的一年经费,撑不过三个月。”
楚风云的笔停住了。他拿起报表,目光迅速扫过。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据,象一根根针,扎在他的眼睛里。
他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问:“具体的病例报告呢?”
孙为民递上另一份文档。
楚风云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记录着一个二十五岁年轻人的病例。
“患者,男,因‘腹痛、腹泻’入院。诊断:急性肠胃炎。”
楚风云的目光继续下移,看到了治疔方案和费用清单。
核磁共振、全身ct、胃肠镜、各项进口生化检测……林林总总加起来,后面跟着一串数字:一万八千元。
楚风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我记得我当年上吐下泻,在医院挂了两瓶盐水,花了一百二十块。”他把病例丢在桌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现在的肠胃炎,这么金贵了?”
孙为民脸色铁青:“这还不是最离谱的。这里还有个治脚气花了八千的,拔个牙花了一万二的。咱们的基金,快成别人的提款机了!”
“这不是提款机。”楚风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这是冲着我来的。想把我的惠民政策,变成一个贪腐横行的烂摊子,再把我一脚踩下去。”
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复兴会。
蒋正兴的死,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拔掉了一颗废棋,现在,要来掀他的棋盘了。
“他们以为找到了我的软肋。”楚风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
“但他们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把敌人的刀,变成我自己的手术刀。”
他转过身,看着孙为民。
“为民,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地查。一旦闹开,老百姓会对我们的政策失去信心,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孙为民点头:“我明白。但是对方做得天衣无缝,医院、病人、帐目,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我们没有证据。”
“那就去制造证据。”
楚风云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从你警队里,挑几个最机灵的生面孔。让他们拿着伪造的身份信息,去那些花销最离谱的医院,就说身上不舒服。”
“我倒要看看,一个健康的年轻人走进去,能被他们‘诊断’出什么绝症来。”
他又拨通了周小川的内线。
“小川,让你的人,把最近一个月,铁原各大医院所有科室主任、主治医师的银行流水、家庭成员消费记录,都给我摸一遍。我要看看,是哪些人的口袋,突然变得这么鼓。”
布置完一切,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孙为民看着楚风云,只觉得这位年轻的书记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气。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猎人布下陷阱后,等待猎物上钩的冷静与耐心。
几天后。
铁原市中心医院,消化内科。
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人,捂着肚子走进了诊室。他叫李虎,是孙为民手下的一名便衣警察。
“医生,我这几天肚子老疼。”
坐在对面的,是科室副主任王医生。他推了推眼镜,公式化地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便开出了一大叠检查单。
“你这个情况可大可小,先去做个全面的检查看看。ct、核磁、肠镜,都做一遍,放心,现在有政府的基金,花不了你几个钱。”
王医生的脸上,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笑容。
李虎拿着那一叠厚厚的单子,心里冷笑。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