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港岛。
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运输机,撕开浓厚的云层,在刺耳的摩擦声中,降落在一处废弃的军用跑道上。
舱门打开,带着湿气的海风灌了进来。
楚风云身着一套简单的便装,只身一人,拎着一个公文包走下舷梯。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沉。
跑道尽头,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静静等侯。车灯熄灭着,象一头潜伏在暗影里的巨兽。
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声音压得很低:“楚副市长,请上车,部长在等您。”
楚风云点点头,没有多馀的话,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无声地激活,导入城市的车流。窗外,港岛的璀灿霓虹飞速倒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繁华依旧,但这片繁华之下,一场看不见的国战已然箭在弦上。
车内,死一般的沉寂,与窗外的流光溢彩形成了割裂般的对比。
车辆最终驶入半山一座毫不起眼的写字楼地落车库,经过三道岗哨的严密盘查,才缓缓停下。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打开,一股混合着浓烈消毒水、雪茄和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个临时的秘密指挥中心。
上百名从各大金融机构抽调来的顶尖分析师和操盘手,正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双目赤红,键盘的敲击声和压抑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末日般的交响。
楚建文就站在巨大的主屏幕前。
这位平日里在电视上意气风发的财政部长,此刻面容憔瘁,眼中的红血丝如同蛛网般密集,短短一夜,象是老了十岁。
他看到楚风云,只是招了招手,直接将他带到屏幕前。
“风云,你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着屏幕上一道断崖式下跌的k线图。
“这就是离岸华国币的走势。每分钟,我们都在燃烧上亿美刀的外汇储备,但它就象个无底洞,填不满。”他顿了顿,疲惫地补充道,“一个小时前,有两家试图帮忙的爱国基金,被对方精准狙击,直接打爆,清盘出局了。”
话音刚落,指挥中心内,一位头发花白的资深专家正在向众人分析。
“部长,各位,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对手的攻击模式非常狡猾,他们同时在十几个市场上发动攻击,资金流向错综复杂,这是典型的多点开花战术,我们根本无法集中力量有效防御……”
专家还在滔滔不绝,周围的人神情愈发凝重。
楚风云只听了三分钟,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错了。”
两个字,不大,却清淅地传遍了整个指挥中心。
嘈杂的键盘声瞬间稀疏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这不是多点开花。”楚风云走到一块巨大的白板前,随手拿起一支笔,看都没看屏幕上的资料,直接在白板上写下了三个字。
“九头蛇。”
全场愕然。
“量子顶点基金的首席操盘手,叫保罗·史丹利,外号‘华尔街之狼’。”楚风云的声音平静而清淅,“他的风格,就是用无数看似混乱的攻击点,来迷惑对手,但所有的资金流向,最终都服务于一个内核目标。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攻击,只是他露在外面的蛇头。蛇的心脏,根本不在这里。”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顶级专家都愣住了。
他们通宵达旦研究了几天几夜,得出的结论,竟然被这个年轻人三言两语就彻底推翻。更可怕的是,对方连对手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楚建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一把拉住楚风云的手臂,将他带进了一间绝对保密的密室。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风云,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我们不能防。”楚风云沉声道,“防,是必死之局。唯一的生路,是进攻。”
他走到墙边的世界地图前,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精准地伸出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了三个点。
“德国法兰克福、法国巴黎、荷兰阿姆斯特丹。”
“量子顶点基金为了这次总攻,将他们在这三个欧洲金融中心持有的绝大部分重仓股和优质债券,全部进行了抵押,换取了超过二十倍的超高杠杆。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但这,也正是他们最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
楚建文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我的计划是,斩首九头蛇。”楚风云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国家队在正面战场,立刻停止目前这种代价高昂的强硬防守,转为节节抵抗。我们要故意示弱,一步步后退,把汇率防线让出一部分空间,诱使保罗·史丹利投入他手中最后的预备队,让他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到港岛这张赌桌上来。”
“什么?”楚建文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在赌国运!万一你那边没能成功,我们这边先崩了,我就是国家的罪人!”
密室里一位年轻的分析师也忍不住插话:“部长,风险太大了!这等于把刀递到对手手里,让他捅我们啊!”
楚风云转过身,直视着楚建文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神深邃如海。
“三叔,有些战争,从你决定防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了。”
那份超越年龄的自信与决断,那份睥睨天下的气魄,让楚建文恍惚间,想起了父亲楚进忠对楚风云的评价。
“此子,有擎天之志,亦有擎天之力。”
沉默。
长久的沉默之后,楚建文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厚重的红木桌发出一声闷响。
“好!”
“我用财政部的信誉,用我楚建文的政治生命,给你买四十八小时!”他一字一顿,字字千钧,“国家队正面佯败,你负责一击毙命!”
一份足以撼动世界金融格局的口头协议,就在这间小小的密室里达成了。
楚建文推门而出,回到指挥中心,开始顶着所有下属不解和惊骇的目光,下达“诱敌深入”的命令。
而楚风云,则走进了另一间独立的作战室。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一部能联通他整个金融帝国的加密电话。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铁原市。
一家高档会所的包厢内,气氛热烈。
高建军和钱文博正举杯庆祝,满面红光。
“老高,听说了吗?省里的内线消息,姓楚那小子摊上大事了!”钱文博得意地晃着酒杯,“听说他在钢厂改制的问题上,捅了篓子,引发了重大的涉外风险,被紧急召到京城去接受调查了!”
高建军呷了一口杯中的茅台,慢悠悠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以为有那么点背景,就能在铁原这块地盘上为所欲为?太嫩了!这次摔这么大一个跟头,我看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爬起来!”
“说的是!”钱文博一饮而尽,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等他被处理的消息一公布,明天开始,他之前推翻的那些,都给我恢复原样!铁原,还是我们说了算!”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劫后馀生的快意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眼中那个“摔了大跟头”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决定国运的棋盘前,准备掀起一场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
港岛,独立作战室内。
楚风云拨通了天使基金李立明的加密电话。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是从极北的冰川传来。
“立明,激活‘断头台’行动。”
“正面战场已经为我们拉开了序幕。我需要你立刻组织团队,找到量子顶点基金在欧洲市场所有的抵押资产中,最脆弱、最致命的那一个点。”
电话那头的李立明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是,老板”。
楚风云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我不要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我要你找到那根,能直接撕裂他脚踵的肌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