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场的停产整顿通知书,象一道惊雷,劈醒了柳林镇。
天,似乎真的要变了。
那些曾经在会议室里观望、摇摆的干部,此刻再看楚风云,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畏。
甚至连汇报工作时,腰杆都下意识挺直了不少。
镇上的百姓更是把这位年轻书记传成了“青天”,敢碰硬茬,能为民做主,简直是活的传奇。
然而,楚风云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冰冷如铁。
他比谁都清楚,断人财路,甚于杀人父母。
马得宝和他背后的孙建设,这对被逼到墙角的困兽,即将发起的反扑,只会更加疯狂,更加致命。
果然,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第二天一早,镇财政所长老张,那张老脸皱得比苦瓜还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楚风云的办公室。
他嗓子都哑了,带着哭腔:“楚书记,出大事了!”
“县财政局刚来电话,说……说原定这个月下拨的农业专项补助,因为‘全县资金统筹安排’,给……给暂时冻结了!”
这笔钱,是柳林镇无数农户等着买种子化肥的救命钱,是秋播的希望!
楚风云面色一沉,拿起电话,直接拨给了县财政局那位还算说得上话的副局长。
电话那头,对方的声音充满了为难,每个字都象是挤出来的。
“风云书记啊,这事……是上头领导的意思。”
“你也知道,现在强调资金使用效益,可能……是觉得你们柳林镇近期的工作重点,有所调整?”
话说到一半,对方重重叹了口气:“唉,你呀……还是问问县里管事的领导吧。”
“上头领导”、“管事的领导”。
每一个字眼,都精准地指向了同一个人——孙建设。
这是赤裸裸的经济制裁!是釜底抽薪!
他要用全镇农民的生计,来逼楚风云低头!
这还只是第一招。
更阴损的招数,接踵而至。
夜深人静。
“哐当!”
一声巨响,楚风云宿舍的窗户玻璃被一块飞来的砖头砸得粉碎,玻璃碴溅了一地。
砖头上,绑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纸条,透着一股狠毒。
“断人财路,小心狗命!”
闻声赶来的党政办主任李强吓得脸色煞白,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楚风云却异常平静地抬手制止了他:“报警没用。”
他捻起那张纸条,目光比窗外的夜色更冷。
“他们敢这么干,就留好了后路。把纸条收好,这是他们的罪证。”
人身威胁之后,是诛心。
第三招,恶毒且下作的谣言,开始在镇里悄然流传。
这一次,不再是攻击他的工作,而是直指他的私生活。
“听说了没,新来的楚书记生活作风有问题!”
“长得人模狗样的,在省城就有相好的,还仗着那张脸勾引咱们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
谣言甚至编排得有名有姓,细节详实,传得有鼻子有眼。
在封闭的乡镇,这种桃色流言的杀伤力,足以瞬间摧毁一个干部的所有威信。
与此同时,马得宝也没闲着。
他开始频繁活动,私下接触那些在党委会上被迫举手的委员。
或许诺孙县长的“重用”,或暗示握着某些人的“小辫子”。
本就脆弱的联盟,倾刻间摇摇欲坠。
就连第一个表态支持楚风云的周大海,再次碰面时,眼神都多了几分闪躲与尤豫。
经济封锁,人身威胁,舆论抹黑。
三位一体的疯狂绞杀,让整个镇政府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云之下。
楚风云,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收紧的旋涡中心,四面八方,皆是敌人。
但他没有半分慌乱。
对手越是疯狂,越证明他们已经黔驴技穷。
黎明前,夜色总是最黑的。
楚风云一边让财政所以正式文档的形式,连续向县财政局和县政府打报告,哭穷、叫苦,将资金冻结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写得触目惊心,把皮球巧妙地踢回县里。
一边紧急召开班子会,动用镇里最后一点预备金,发动干部群众自救,先解秋播的燃眉之急。
同时,他将资金被县里卡住的真实情况,有选择地向各村支书通气。
压力,就这样被他不动声色地引向了真正的决策者。
至于砸窗和谣言,他选择了最高明的处理方式——无视。
对砸窗事件,他严令知情者保密,对外只字不提。
对那些污秽的谣言,他更是置若罔闻,依旧每日下村,走访群众,用堂堂正正的身影,去击碎那些阴沟里的龌龊。
任何辩解,都是心虚。唯有行动,能证明一切。
一个下午,他把周大海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有质问,没有许诺。
楚风云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热气氤氲。
“老周,你是老同志,心里有杆秤。”
“孙建设和马得宝的船,看着大,其实底子已经烂透了,注定要沉。”
楚风云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是跟着他们一条路走到黑,还是为镇里的百姓做点实事,给自己留个好名声,留条好出路,你慎重考虑。”
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拉拢,更是给了周大海一个最后选择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楚风云才真正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通过那位信得过的年轻干事,秘密联系上了一个关键人物。
——砂石场之前被王彪排挤走的老会计。
那本记录了所有肮脏交易的真实帐本,就在这位老会计手中。
困兽的嘶吼虽然凶猛,却也暴露了它最脆弱的咽喉。
楚风云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那张收紧的网,正悄悄套向对手的脖颈。
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刀,即将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