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替身已就位,将与目标人物同步行动,迷惑敌方视线。
根据灯塔预案,我们有权在任务期间。
直接调动战区内营级以下的任何作战单位,及所有军用运输载具,确保目标万无一失。”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手笔给彻底震懵了。
出动王牌行动队,动用三个外形以假乱真的替身,再加之可以随时调动军队和军机的特权……
这哪里是护送,这简直就是把陆宁当成移动的紫禁城来保护了。
境外那个毒枭到底悬赏了多少钱,才能换来这种级别的安保待遇?
零一三四七说完,便不再言语,带着他的人,将陆宁、省厅大佬、市局大佬等人请进了指挥部的一个角落。
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靠近的包围圈。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指挥部,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浓浓的不舍。
省厅大佬眼圈泛红,这位在云省警界叱咤风云的老人,此刻象个普通长辈一样,拉着陆宁的手,反复叮嘱:
“陆宁啊,有空……记得回云省,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市局大佬没说太多话,大佬从自己的枪套里。
拔出了那把他用了多年的九二式配枪,连带着备用弹匣,一起塞进了陆宁的手里。
“拿着,这是你来依康后领的第一把枪,陪着你立下了无数战功。
留个念想。”大佬的声音有些沙哑,“到了新岗位,继续用它,多抓几条大鱼,别给咱们依康警察丢脸。”
陆宁握着手里那冰冷而又熟悉的配枪,心中一暖。
老刘红着眼睛,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挤了过来,饭盒刚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鸡腿香味就飘了出来。
“陆……陆队,”
老刘带着哭腔,差点又喊出以前的称呼:
“食堂的张大姐听说你要走,把这个大鸡腿给你在锅里热了一宿……
她说让你路上吃,到了首都也别忘了咱们依康的饭菜味儿。”
老刘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哽咽着说:“陆队,你牛逼!
真的,我们能跟别人吹一辈子,说我们跟过你这样的老大!”
一直跟在老刘脚边的黄科长,今天也破天荒地没有摇尾巴。
黄科长凑到陆宁脚边,用脑袋轻轻蹭着陆宁的裤腿,然后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陆宁的手背。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满是悲伤的呜咽声。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情谊,陆宁心里也有些发酸。
陆宁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老刘的肩膀。
“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
陆宁咧嘴一笑,露出了那口标志性的大白牙。
“等我把全世界的坏蛋都抓完了,就回来请你们喝酒。”
说完,陆宁潇洒地戴上墨镜,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在零一三四七和那三个自己的簇拥下,陆宁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架已经准备好起飞的运输机走去。
……
陆宁迈着大步,走出了机库。
机库外刺眼的阳光,让陆宁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当陆宁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机库外的停机坪上,那片巨大的空地,此刻站满了人。
从机库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那架深灰色运输机的登机梯下,一条长长的信道,被人群自发地分列在两侧。
黑色的特警作战服、绿色的武警制服、丛林迷彩的陆特作训服、深蓝色的警察常服……
市局、分局、派出所、特警、武警、森林狼特战旅……
所有参与了昨晚行动的单位,几百号人,一个不落,全都站在这里。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下达命令。
整个机场,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和旗杆上国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站着,用最庄重、最肃穆的姿态,注视着那个即将远行的人。
这是一场无声的送别。
陆宁身边的零一三四七和三个替身,似乎也被这阵仗震慑住了,他们停下脚步,没有催促。
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迈开脚步,走进了这条由战友们用身躯铸就的送别长廊。
走得很慢,目光从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上扫过。
走过刑警队方阵时,一个跟陆宁混得烂熟的老刑警,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陆宁!
你小子到了首都,赶紧把那个小护士的事儿给办了,别老拖着人家姑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沉重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陆宁笑着对那人比了个中指。
走过森林狼的队伍时,第五中队的郝勇站得笔直,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陆宁!
下次见面,不醉不归!”
陆宁高高举起手,朝郝勇挥了挥。
队伍的最前方,是森林狼特战旅的负责人伍进。
伍进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宁,当陆宁的目光投过来时,伍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恩。”
一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快到登机梯时,张雷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把一个沉甸甸的大纸箱塞到陆宁怀里。
“拿着,刚从老乡那摘的,咱们依康最好的石榴,甜!
路上吃!”张雷的眼框红红的。
陆宁抱着箱子,走完了这条长长的队伍。
在踏上登机梯的前一刻,陆宁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那几百名默默为自己送行的战友。
陆宁放下水果箱,猛地抬起右手,在眉骨处,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警察举手礼。
“敬礼!”
陆宁的声音,响彻整个机场。
“唰!”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省厅大佬,第一个抬起手臂,向陆宁回礼。
紧接着,市局大佬、伍进、张雷……
特警、刑警、武警、陆特……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警察还是军人,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抬起了右手。
数百只手臂,组成了一片钢铁的森林。
这是依康,这座英雄的边境城市,给予陆宁的,最高礼遇。
……
军用运输机的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然后猛地抬头,冲向云宵。
机舱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红色的应急灯亮着。
陆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通过那个小小的、厚厚的舷窗,看着地面上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个黑点。
刚才还强撑着的那股劲儿,在这一刻,仿佛被抽走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涌上了心头。
陆宁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想说。
“想不想再看一眼,你拼了命守下来的这座城市?”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陆宁耳边响起。
是零一三四七。
这个从出现到现在,脸上就没出现过第二个表情的黑西装,此刻竟然摘下了墨镜,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眼神看着陆宁。
陆宁愣了一下,没明白零一三四七的意思。
零一三四七没再解释,只是对着手腕上的通信器,平静地说了四个字。
“四个活扣。”
话音刚落。
“嗡!”
正在平稳爬升的运输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机身猛地向左侧倾斜,做出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极限转弯。
飞机以一个惊心动魄的姿态,降低高度,开始在依康市的上空,低空盘旋。
“看下面。”零一三四七指了指舷窗。
陆宁下意识地把脸贴在舷窗上,朝下望去。
飞机飞得很低,低到陆宁可以清淅地看到地面上的一切。
陆宁看到了市局那个有些破旧的大院,看到了刑警食堂门口那棵歪脖子树。
甚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食堂门口的小板凳上,低头摘着菜,那是张大姐。
飞机划过天空,陆宁看到了那扇庄严的国门,看到了自己曾经和战友们一起设卡的边境公路。
车水马龙的街道。
街边那个自己经常光顾的水果摊,摊主大叔正仰着头,对着天空挥手。
整个依康市,象一幅壮丽的画卷,在陆宁眼前缓缓展开。
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都承载着陆宁在这里奋战过的日日夜夜。
运输机在城市上空盘旋了一周,最终迎着初升的朝阳,调整方向,拉高机头,朝着首都的方向,缓缓飞去。
……
机场的草坪上,所有人都还没有散去。
张雷仰着头,看着那个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运输机,喃喃自语:“你说……他以后还会记得我们吗?”
旁边,伍进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伍进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远方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谁知道呢……”
“但我们会记得他。”
烟雾在清晨的阳光中,袅袅散去。
与此同时,几百公里外的依康市局大院里,食堂门口的张大姐,仰头看了一眼那架划过天际的飞机。
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择着手里的青菜。
日子,还要继续过。
警旗,依旧在朝阳下,猎猎飘扬。
只是那个叫陆宁的年轻人,已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