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跳落车,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身上那身扎眼的白色衬衫给扒了,从老刘手里接过行李包,迅速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战术作战服。
再次钻进警车,老刘已经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
“队长,咱们去哪个点?”
陆宁看了一眼车载导航上,自己早就标记好的伏击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去第五中队的防区。”
“嗡!”
警用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漆黑的雨林深处,绝尘而去。
指挥个屁。
抓人,才爽!
……
凌晨两点,云省边境的原始雨林,黑得象泼了墨。
空气里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潮湿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辆警用越野车,关掉了所有车灯,象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雨林外围的一条土路尽头。
车门打开,陆宁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此刻的陆宁,身上那套惹眼的警官制服。
早就被换成了一身纯黑的特战服,脸上也涂了厚厚的迷彩油,整个人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队长,真不用我跟着进去?”老刘从副驾驶探出头,有些不放心地问。
陆宁一边检查着身上的装备,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
“不用,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热个身。
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乱跑。”
说完,陆宁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丛林里,连一片叶子都没惊动。
老刘看着陆宁消失的方向,咂了咂嘴,默默地把车熄了火,点上了一根烟。
自家队长这身手,去执行抓捕任务,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宁在林子里,穿行得比最矫健的猎豹还要敏捷无声。
这片局域的地形,每一个山坡,每一条小溪,都清淅地刻在陆宁的脑子里。
因为整个“森林狼”的埋伏圈,就是陆宁亲手划定的。
在距离预定伏击点还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时,陆宁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就是“森林狼”第五中队狙击手和观察哨的警戒范围了。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贸然闯进去,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自己人当成摸过来的毒贩,一枪撂倒。
陆宁可不想死得这么冤枉。
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了那个代表着副总指挥身份的专用通信器,调到了第五中队的加密频道。
“调用第五中队,我是副总指挥陆宁。”
通信器里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疑惑的回复。
“指挥部?
请表明身份和意图。”
“后方六点钟方向,有友军单位正在接近。
口令上半句:玩儿火。”陆宁压低了声音。
频道里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前线的指挥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整不会了。
仗都快打响了,总指挥部的大领导,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到前线来了?
还玩起了对口令?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明显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口令正确。
指挥部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没有新指示,我过来……学习一下。”陆宁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学习?”对面的中队长,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不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既然是大领导要来“学习”,那肯定得安排好。
“明白了。
口令下半句:尿炕。
我们已经通知了外围哨兵,您直接进来就行。”
“收到。”
陆宁关掉通信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玩儿火尿炕”的口令,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真是又骚又上头。
陆宁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大概五十米。
就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眉心、心脏和后脑勺,同时被三个方向的冰冷杀机给锁定了。
黑暗中,至少有三把枪,在同一时间,对准了陆宁的致命要害。
陆宁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只是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
“尿炕。”
那股几乎要将空气凝固的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滑了出来,走到陆宁面前,借着微弱的月光,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您就是陆副指挥?
跟我来吧,狙击阵地在上面的高坡上。”
这个被战友们戏称为“白牙”的士兵,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好奇地回头打量着陆宁。
这领导确实有点不一样,大半夜一个人就敢往这林子里钻,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爬上了一个视野极佳的缓坡。
这里,就是第五中队的狙击阵地。
一个狙击手和一个观察员,象两尊雕塑一样,趴在用伪装网搭成的掩体后面,纹丝不动。
看到白牙带着陆宁过来,那个观察员热情地欠了欠身。
“陆副指挥好!
来前线指导工作啊?
快来快来,试试咱们刚换的新宝贝!”
观察员说着,就献宝似的,把旁边一支造型极其科幻,充满了暴力美学的狙击步枪,递到了陆宁面前。
“咱们森林狼特供的,303高精度狙击步枪,配的是最新的多功能热成像瞄准镜。
说明书上写着,打一公里外的人,跟玩儿似的!”
陆宁接过那把枪,入手就是一沉。
枪身的重量、材质的触感、部件的接合精度,都让陆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手抚过枪身上那个小小的“303”钢印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讶的表情。
“303?
这型号不是还在兵器研究所里试验吗?
怎么已经提前列装到你们特种部队了?”
观察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胸膛挺得老高。
“嘿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
咱们森林狼是谁啊?
全军的王牌!
最好的装备,那肯定得先紧着咱们用啊!”
就在观察员还在那儿吹牛的时候,陆宁已经完成了对这把枪的初步检查。
作为一名骨灰级的枪械爱好者和用户,能感觉到,这把枪,简直就是一件为了杀戮而生的艺术品。
然而,那个热情过头的观察员,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陆副指挥,”观察员挠了挠头,一脸纳闷地问,“您是来学习狙击的,怎么……连自己的枪和观察员都没带啊?”
在军队的狙击小组里,狙击手和观察员,就是秤不离砣的连体婴,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一个人跑出来搞狙击的,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陆宁没有直接回答观察员的问题。
只是熟练无比地,拉开枪栓,从旁边拿起一枚黄澄澄的特种狙击弹,推进枪膛。
“咔哒。”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淅。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专业美感。
陆宁趴了下来,将枪托稳稳地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凑到了瞄准镜前。
然后,陆宁说出了一句让在场另外两个“森林狼”狙击精英,差点当场石化的话。
“观察员就不用了。”
陆宁先是对着那个准备拿起望远镜的观察员,淡淡地开口。
然后,陆宁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不用给我报什么风速、湿度、距离这些乱七八糟的数据。”
最后,陆宁通过瞄准镜,看着远方那片被热成像仪喧染成橘红色的世界,下达了身为“学习者”的第一个指令。
“待会儿目标出现,你只需要干一件事。”
“给我把他们,按威胁等级,从高到低,排个序就行。”
观察员和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狙击手,猛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一种情绪。
震惊、荒谬,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恼火。
不用观察员?
不用报数据?
还要我们给你排个序?
大哥,你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
“你说啥?”
那个外号叫“鹰眼”的观察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潜伏太久,出现了幻听。
旁边的狙击手,代号“幽灵”,也从潜伏姿态中微微抬起头,通过伪装网的缝隙,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陆宁一眼。
不用报数据?
还要我们给你排序?
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狙击作战中,观察员报出的风速、湿度、气压、目标距离、移动速度等一系列数据,是狙击手能否一击命中的生命线。
每一个顶尖的狙击手,都是用成千上万发子弹,才喂出来的对数据的绝对信任和依赖。
至于排序,那更是观察员和狙击手之间,通过无数次实战磨合出来的,战场默契的最高体现。
排序,就意味着决定目标的生杀优先权,意味着对整个战局的理解和掌控。
眼前这个从指挥部空降下来的警察兄弟,一开口,就把狙击小组里最内核、最技术的两个活儿,给全盘否定了。
这不是来学习的。
这他妈是来砸场子的!
鹰眼和幽灵,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次,眼神里的内容,就非常丰富了。
有被外行指导内行的无语,有职业尊严被挑衅的恼火,还有一丝“行,你牛逼,你说的都对”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