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指了指窗外。
“我赌他,在这一年……不,半年之内。”
“能把咱们依康市面上的毒品犯罪,真正的……清零。”
“不仅是抓几个毒贩子那么简单。”
“而是让所有的毒贩子,听到依康这两个字就哆嗦,哪怕绕路走几百公里,也不敢从咱们这儿过!”
周建国愣住了。
看着小王那张涨红的脸,心里那根沉寂已久的弦,突然被拨动了一下。
清零……
那是多少代边境警察的终极梦想啊。
哪怕知道不可能,哪怕知道那是奢望。
但万一呢?
万一这个被省厅送来的“活阎王”,真的能创造奇迹呢?
“好!”
周建国猛地一拍大腿。
“你这个赌,我接了!”
“要是真让你小子说中了,要是陆宁真有那本事……”
周建国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支平时只有签重要文档才用的钢笔。
“到时候,不用省厅来调。”
“我周建国,亲自给他写推荐信!”
“我把他推荐到警察部去!
推荐到最高层去!”
“这种人才,窝在咱们依康,那是屈才了。
他应该去更大的舞台,去祸害……啊不,去震慑更多的罪犯!”
“一言为定?”小王眼睛亮了。
“一言为定!”
周建国斩钉截铁。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重重地握了一下。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一个年轻警察的前途,而赌盘,则是这困扰了边境几十年的“毒患”。
……
窗外。
陆宁抽完了最后一口烟。
他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就在二楼的那扇窗户后面,有两个老男人拿他的未来打了个赌。
现在只觉得浑身通透。
陆宁仰起头,对着天空,吐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圆溜溜的烟圈。
那个烟圈在夕阳的馀晖中缓缓上升,越变越大,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呼……”
陆宁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面的灭烟槽里。
“舒服了。”
活动了一下脖子。
接下来的三天,是假期。
也是他的“闭关期”。
那几万积分,正躺在系统里等着他去挥霍呢。
升级什么技能?
买什么装备?
陆宁心里早就有了一本帐。
这一次,他不仅要抓人。
要象刚才跟周建国吹牛逼说的那样,当一台推土机。
要把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蟑螂、毒蛇,不管是境内的还是境外的,不管是拿枪的还是拿钱的。
统统推平。
统统碾碎。
“依康的毒贩子们……”
陆宁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烟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好享受这最后三天的宁静吧。”
“等爷爷我出关了……”
“咱们……好好玩玩。”
陆宁吹着口哨,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市局的大门。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象是一把即将斩落的巨刃。
……
从边境雨林回来后,陆宁感觉整个人都快闲出毛病了。
以前觉得能抓个三五百逮捕积分的在逃犯,那都算是开张吃三年了。
可现在,看着罪恶雷达上那些蹦跶的三百积分目标,陆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没劲,实在是太没劲了。
这几天,依康市刑警大队的老队员们都发现,新来的陆副大队长画风突变。
前阵子还开着无人机满城乱窜,搞得兄弟省市的同行们天天打电话来“预约”抓人,把依康刑警队的门坎都快踏破了。
可现在,陆宁彻底过上了退休老干部的生活。
每天早上吃完早饭,陆宁就搬个小马扎坐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
黄科长,那条瘸了腿的中华田园犬,熟门熟路地把脑袋往陆宁腿上一搁,一人一狗,就这么能发呆一上午。
偶尔,无人机还是会飞起来的。
“喂,老刘,城西客运站,有个穿蓝色夹克的,三百积分,去个人处理下。”陆宁眼睛还瞅着天,手指头在遥控器上扒拉两下,一个抓捕任务就布置下去了。
接到电话的中队队员连车都懒得开,骑个共享单车哼着歌就去了。
反正跟着陆副队长的无人机,抓人比在菜市场买白菜还简单,闭着眼睛都能把人拷回来。
这种日子过了几天,陆宁觉得骨头缝里都开始发痒。
这天下午,缉毒大队的张雷过来串门,顺手给陆宁剥了个橙子。
“怎么了,陆大英雄,回来就无精打采的,不象你的风格啊。”张雷眯缝着眼,把一瓣橙子塞进陆宁嘴里。
陆宁嚼着橙子,含糊不清地问:“张队,你说这毒贩,是不是真就抓不完?”
张雷剥橙子的手停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把橙子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怎么可能抓得完。
咱们在边境在线抓一批,境外那些毒枭就把价格提一截,有的是亡命徒愿意为了钱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梨基地的坤沙倒了,又冒出个糯康,这玩意儿就跟割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永远割不干净。”
陆宁把嘴里的橙子咽下去,挠了挠后脑勺。
“我那六百万的脑袋,就是这帮割不完的韭菜出的价?”
“可不是嘛。”张雷嘿嘿一笑,“知足吧,这说明你陆宁现在在境外那边是挂了号的人物,比我那三万块的悬赏金有排面多了。”
陆宁没接这个话茬,只是看着院子角落里的一群蚂蚁发呆。
那群蚂蚁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搬运着队员们掉的饼干渣,浩浩荡荡,形成一条黑色的细线。
张雷顺着陆宁的目光看过去,也觉得没啥意思,又聊了几句就走了。
陆宁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黄科长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溜达到那群蚂蚁旁边。
黄科长抬起那条没瘸的后腿,对着蚂蚁大军的必经之路,呲——
一道水线划破长空,精准地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护城河”。
蚂蚁大军瞬间乱了阵脚,前面的被冲得七零八落,后面的则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障碍挡住了去路,急得团团转。
运输线,就这么被一泡尿给硬生生切断了。
陆宁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对啊!
运输线!
张雷说得对,境外的毒枭就象那个巨大的蚂蚁窝,自己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跑到国外去把窝给端了。
但是,龙国的特殊情况决定了,这里几乎没有毒品生产的土壤,所有的毒品都依赖于境外输入。
而输入的唯一方式,就是靠人,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地从边境在线偷运进来。
口岸海关查得严,大宗的毒品根本进不来。
唯一的漏洞,就是依康这种长达两百多公里的边境线,尤其是那几十公里的热带雨林,成了毒贩天然的走廊。
如果,自己能把这条运输线给彻底掐死呢?
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双,抓一双。
让所有想从这条在线运毒的人,都有来无回。
那不就等于变相地实现了“清零”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象燎原的野火,在陆宁心里疯狂燃烧起来。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整整两百多公里的边境线,光靠陆宁一个人,就算陆宁是铁打的,不吃不喝二十四小时巡逻,也看不过来啊。
这事儿,得拉着整个刑警队,不,甚至得是整个依康市的警力,一起干!
……
食堂里,饭菜的香气混合着队员们的说笑声,显得格外热闹。
老刘端着一个比脸还大的不锈钢饭盆,一边刨着饭,一边跟旁边桌的队员们吹牛。
“你们是不知道,咱们陆副队长最近魔怔了,天天在院里瞅着蚂蚁发呆,肯定是上次雨林里抓毒贩,劲儿使大了,还没缓过来。”
一个年轻队员嘴里塞满了红烧肉,口齿不清地附和:“可不是嘛,我瞅着队长那眼神都直了,跟丢了魂似的。”
“我看啊,是领导的格局,咱们不懂。”一个比较耿直的队员,扒拉完最后一口饭,端着盆子走到了院子里。
此时的陆宁还站在那棵大榕树下,盯着地上那道快要干涸的尿渍,眼神里闪铄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耿直队员走到陆宁身边,好奇地问:“陆队,你这瞅啥呢?
瞅半天了。”
陆宁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的队员,又扫了一眼食堂门口那帮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家伙,咧嘴一笑,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在想,怎么把依康的毒贩,给抓绝了。”
耿直队员愣了一下,随即肃然起敬,默默地退到一边,对着食堂门口的队友们竖了个大拇指,嘴型无声地比划着名:格局!
食堂门口,刚刨了一大口米饭的老刘,正竖着耳朵听墙角。
当“抓绝了”三个字飘进耳朵里时,老刘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紧接着,“噗”的一声,一口米饭混合着菜叶,呈扇形从老刘的鼻孔和嘴里喷射而出,对面一个正在喝汤的队员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定口呆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老刘和那个满脸饭粒的倒楣蛋。
老刘却顾不上这些,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震惊地看着院子里的陆宁。
别人说这话,老刘听了只会当是个笑话。
清零?
抓绝?
开什么国际玩笑,几十年来多少英雄豪杰前仆后继,也只是把毒品犯罪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谁敢说“抓绝”这两个字?
但是,这话从陆宁嘴里说出来,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刘亲眼见过,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副大队长,是怎样提着一把九二式手枪。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林里,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端掉了一个又一个贩毒团伙。
别人不敢想的事,陆宁敢想。
别人不敢干的事,陆宁是真敢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