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的身影如同一颗炮弹般撞开临时指挥部的门,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陈所!
汪所!
不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凯身上。
汪军刚刚端起水杯,闻言手一抖,水洒了一裤子也浑然不觉,急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慢慢说!”
李凯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焦急和惊恐:“陆……陆宁!
陆宁一个人追上去了!”
“追什么?”
“人贩子!
一个人贩子团伙!
陆宁怕打草惊蛇,让那伙人跑了,就自己换了便装,一个人跟上去了!”
“什么!”
陈卫国和汪军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震惊地瞪大眼睛。
人贩子团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所有老警察都心知肚明。
那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手里有人命是常态,持有枪械的可能性也极大。
陆宁孤身一人,仅凭一根伸缩棍就敢去追踪一个武装团伙?
这不是去抓捕,这是去送死!
陈卫国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抓住李凯的衣领,怒斥道:“混帐东西!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汇报?
他不知道纪律吗?
擅自行动,谁给他的胆子!”
汪军连忙上前拉开陈卫国,眉毛紧锁:“老陈,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陆宁进状元巷多久了?
有没有通信设备?”
李凯被吼得一懵,强装镇定道:“进去快二十分钟了……为了不被发现,手机和对讲机都没带,身上……身上应该就一根伸缩棍。”
话音刚落,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准备离开的所长们,此刻全都停下了脚步,去而复返,每个人的表情都骤然严肃。
“胡闹!
简直是胡闹!”
“状元巷那地方,我们本地人进去都得迷路,地形太复杂了,跟个迷宫一样。”
一位所长目光一沉,沉声道:“不行,这事必须立刻上报市局,请求支持。
人贩子团伙非同小可,我们几个派出所的火力根本不够看。”
陈卫国松开李凯,胸膛剧烈起伏,愤怒的火焰渐渐被刺骨的担忧所取代。
他明白陆宁的选择,那个臭小子,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贩子从自己面前溜走。
可理解归理解,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陈卫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转过头,盯着汪军,眼神锐利如刀:
“老汪,马上给市局指挥中心打电话,就说我说的,二仙桥派出所民警陆宁。
在状元巷追踪一个持枪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孤身一人,随时有生命危险!
请求特警、刑警立刻支持!”
汪军用力点头,立刻抓起电话。
陈卫国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其他所长,继续下令道:
“请求支持的同时,告诉他们,如果我徒弟出了半点差错,从指挥中心到出警单位,有一个算一个,老子这辈子跟他们没完!”
说完,陈卫国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扔给旁边的李凯。
“我办公室抽屉里有一把九二式,配了四个弹夹。
给你十分钟,把枪和子弹全部取来,十分钟,听明白没有!”
“明白!”
李凯没有丝毫尤豫,抓过钥匙,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汪军打完电话,快步走回陈卫国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老陈,市局已经紧急调配了,但是……状元巷那个地方,大部队进去需要时间,你可别乱来!”
陈卫国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象一头即将出笼的猛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九分钟后,李凯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双手捧着一把黝黑的手枪和四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夹,飞奔到陈卫国面前。
陈卫国接过手枪,动作娴熟地检查枪械,然后“咔嚓”一声,将弹夹推入,子弹上膛。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将手枪别在后腰,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和一张纸条,塞到汪军手里。
“老汪,这是我的手机,还有一张备忘录,上面有我银行卡的密码和我闺女的电话。
如果我回不来,所里的事你多担待。”
“老陈,你……”
汪军的眼圈瞬间红了,他想把东西推回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陈卫国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汪军的肩膀:“一个陆宁搭进去就够了,我不能再让你也去冒险。
守好所里。”
说完,陈卫国转过身,准备一个人走进那片未知的黑暗。
“陈卫国,你他娘的把我们当什么了!”
一声怒骂从门口传来,只见刚才离开的四位所长,此刻竟然全都回来了,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
为首的老张白了陈卫国一眼:“怎么着,抓贼的时候嫌我们碍事,现在你徒弟有危险,就想一个人去逞英雄,把功劳全揽了?”
“就是,忘了年轻时候咱们‘江城五虎’是怎么说的了?
同进同退!”另一位姓曹的所长晃了晃手里的六四式手枪,嘴角一抽。
“想当年,咱们五个人,哪次不是并肩子上?
你陈卫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了?”
“少废话,要去就一起去,谁也别想落下谁。”
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这些夹杂着嘲讽和关切的话语,陈卫国的眼框微微有些发热。
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汪军看着这群加起来快两百五十岁的老家伙,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陈卫国将嘴里叼着的烟头狠狠吐在地上,用脚碾灭。
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老战友们,沉声道:“行,那今天,咱们‘江城五虎’就再闯一次状元巷!”
“出发!”
没有多馀的废话,五个身影,五把手枪,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状元巷漆黑的夜色之中,他们的背影,一如二十年前那般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