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龙行虎步,一身玄色龙袍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之中。
袁公公和六名身形彪悍的龙卫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
一行人未惊动任何人,径直入了安泰苑。
寝殿内,烛火摇曳。
秦长安双目失神地望着屋顶,往日灵动的眸子此刻一片死灰。
“殿下,您别灰心,王院判不是说了吗,这只是暂时的,揉一揉,血气通了就好了。”
小顺子跪坐在榻边,红了眼眶,全身心地给秦长安揉搓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也不知是安慰主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
“耳朵聋了是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小顺子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头吼了一句。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差点灵魂出窍,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陛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顺子把头死死磕在坚硬的地砖上,整个人犹如冬日里的鹌鹑。
原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太监,哪成想竟是陛下亲临!
连院门口的通传声都没有,这下可闯了弥天大祸了!
他面如死灰,等待着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并未出现,秦渊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径直走向床榻。
眼角的余光里,小顺子瞥见袁公公对他飞快地使了个眼色,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
“安儿。”
秦渊在床沿坐下,声音是难得的温和。
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将秦长安纷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豁然回神,当看清床边那张威严又熟悉的面孔时,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父父皇!”
少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眼眶瞬间湿润。
他还只是个孩子,前一刻还想着如何隐瞒病情,不让父皇母妃忧心,可当真见到至亲,那份委屈和恐惧再也压抑不住。
他双手撑着床,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按住。
“好生歇着吧!”
秦渊的目光落在儿子那双毫无异样的腿上,眼底的寒意更冷了几分。
他朝袁公公递了个眼色。
袁公公立刻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将殿内所有人都清了出去,自己则像一尊门神,守在了殿门外。
“跟父皇说说,近日可有什么异样?亦或是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秦长安努力地回想,许久,才摇了摇头:“并无异状。除了这几日去长寿宫陪皇奶奶用膳,其余时间都在苑内,饮食也都与往日一般无二。”
长寿宫?
太后那边用膳,比这里检查得还要严苛,断无可能出问题。
他不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即扬声道:“袁德海!”
守在门外的袁公公立刻推门而入:“奴才在。”
“传三位御医来安泰苑会诊!记住,悄悄地去!”
“遵旨!”
袁公公不敢耽搁,领命快步而去。
不多时,三名身着藏蓝色官服的老者便被袁公公领着,一路低头疾行而来。
为首的王院判额角已经隐隐见了汗,来时路上,他已将四殿下的情况详细地告知了两位同僚。
三人都是太医院的顶梁柱,水平在伯仲之间,可此刻心里却都惴惴不安。
这病症来得太过蹊跷,他们心里不是没有别的猜测,只是那个词,谁也不敢提。
三人进了寝殿,见到床榻边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心头猛地一紧。
“臣等参见陛”
“免了!”
秦渊直接挥手打断,“三位都是我大锦医道的翘楚,安儿这双腿就仰仗三位了!”
看似鼓励的话语,却字字千钧,压得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
三位院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和为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望、闻、问、切。
一套流程走下来,三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最终,他们聚到一旁,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交流了几句,神情愈发难看。
殿内沉静了半晌。
许久,还是王院判作为领头,硬着头皮躬身上前一步,“回陛下,臣等三人会诊之后,一致断定,四殿下这是气血不通,经脉瘀滞所致。”
他话音刚落,另外两名院判也连忙附和:“确实如此!”
说完,三人便垂下头,不敢再多言半句,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但三人对中毒的可能性,却是心照不宣,闭口不提。
秦渊则是用一种沉寂如深潭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位院判的脸。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三位在宫中见惯了风浪的老臣,齐齐打了个寒颤,后脊发凉。
“哦?气血不通?”
秦渊轻声重复了一遍,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殿内静得能听见几位院判“咚咚”的心跳声,三名院判的头埋得更低了。
“若是有人下毒呢?”突然,秦渊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声闷响,三位院判齐刷刷地瘫跪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坚硬的地砖。
“陛下明鉴!臣臣等无能!臣等并未诊出任何中毒迹象啊!”
这哪是诊病,这分明是索命!
承认中毒?那岂不是说他们三个太医院的顶梁柱都是饭桶,连毒都验不出来?
可若不承认,万一陛下手里有证据,那就是欺君之罪!
这道题,怎么答都是个死!
他们心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陛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可这下毒之人的手段实在太过高明,连他们都看不出半点端倪,这要如何是好?
“父皇息怒!”床榻上的秦长安见状,不忍地开了口,“王院判他们尽力了,您别怪他们。”
秦渊看向儿子略显苍白的小脸,眼中的寒意稍稍收敛了些许,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挥了挥袖袍:“都起来吧!”
“安儿,你好生休养,父皇定会为你寻来神医,治好你的腿!”
秦渊无奈,只得柔声叮嘱了几句,随后便带着那三名战战兢兢的御医,移驾乾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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