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空洞得让人心慌。白马书院 追嶵鑫彰洁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那股浓郁的松节油味都仿佛被冻结了。
林辰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苏晴这个样子，比昨晚甩门而去还要糟糕一万倍。
那是一种彻底的、拒绝沟通的死寂。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就从蹲著的姿势弹了起来，并且瞬间和苏玥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
这个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充满了求生本能。
“那个你起来了？”
林辰干巴巴地开口，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饿不饿？我给你叫点吃的？”
苏玥还蹲在原地，抱着她的画纸，仰头看着这诡异的三角对峙。
她眨了眨眼，看看脸色苍白的姐姐，再看看一脸紧张、企图撇清关系的林辰，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一下。
装，你再装。
苏晴的视线没有在林辰身上停留，而是缓缓地、一寸寸地，落在了苏玥和她抱在怀里的那叠画纸上。
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最上面的那张素描上，那个懒散靠在沙发里打游戏的男人背影。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作为朝夕相处的人，苏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混杂着疲惫和委屈，猛地涌上心头。
她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回放著林辰在电话里宣判一个公司死刑的冷酷，回放着他轻描淡写地转出一百万的随意。
她在害怕，在迷茫，在挣扎，而他呢？
他在这里，和自己的妹妹，相处得如此“和谐”。
苏晴慢慢抬起手，将垂落到脸颊的一缕乱发拨到耳后。
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熬了一夜，刚刚才有点头绪的新品设计草图。
“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嗓音因为一夜未睡而有些沙哑，但语调却平静得可怕。
“没什么！”
林辰抢在苏玥之前回答，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小玥说她画画没灵感，我我就是随便看看，给点外行人的建议！”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给苏玥使眼色，那眼神里的警告和祈求都快溢出来了。
小姨子，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啊！
苏玥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但她偏不。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故意把那叠画纸抱得更紧了些，还冲著苏晴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姐姐，我让姐夫帮我看看画呢。
他说我画的人物有点驼背，没精神，建议我下次画个八块腹肌的，会更帅。”
这句话一出口，林辰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用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完了。
这小姨子绝对是故意的！她这是嫌火不够大，直接往上浇了一桶油！
果然，苏晴听完这句话，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冰冷的、自嘲似的涟漪。
是啊，她在这里纠结于两人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烦恼于他深不可测的背景，而他却还有闲情逸致，和自己的妹妹讨论画里的男人有没有八块腹肌。
在他们眼里，自己此刻的痛苦和挣扎，是不是就像一个笑话？
“是吗？”
苏晴扯动了一下嘴角，却挤不出一个笑容，
“那你们继续。看来我闭关，确实没打扰到你们。”
她说完，甚至没有再看林辰一眼，转身就要走回房间。
“等一下！”
林辰脑子嗡的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伪装和策略，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伸手抓住了苏晴的手腕。
她的手腕冰凉，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苏晴，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辰的声音有些急切，他试图解释，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就是”
“放手。”
苏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我不放！”
林辰的犟脾气也上来了。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去，一旦这扇门再关上，他毫不怀疑，他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他用力一拉，将苏晴整个人都拽了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
四目相对。
林辰看到了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看到了她苍白的嘴唇，更看到了她眼睛深处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伤心。
他的心脏猛地一揪，所有的烦躁和火气瞬间被心疼取代。
“你一晚上没睡？”
他放缓了声音，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颊，
“也没吃饭？”
苏晴的身体僵硬著，任由他的手指触碰自己的皮肤。
那一点点温暖，反而让她更加委屈。
她用力地想挣脱他的手，但林辰抓得很紧。
“林辰，你放开我！”
她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边用那些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解决问题，一边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需要你施舍、需要你保护的宠物吗？”
“我没有！”
林辰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只是想保护你！张扬那种人，我不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他就会一直像苍蝇一样盯着你！我”
“那我呢？你想过我吗？”
苏晴也激动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我看到你用那么冷酷的方式毁掉一个人，毁掉一个公司的时候，我会怎么想？我会害怕！林辰，我会怕你！”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颤，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辰的心上。
怕他？
这个念头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做这一切，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再也不用受那些腌臜事的困扰，可结果，却让她害怕自己？
这算什么？他搞砸了一切？
旁边的苏玥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看着姐姐通红的眼睛，
再看看林辰脸上那罕见的慌乱和无措，心里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念头，也悄悄熄灭了。
她抱着画纸，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辰抓着苏晴的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脑子里那套“用碾压式宠爱让她习惯”的理论，在苏晴一句“我会怕你”面前，被砸得粉碎。
就在这时，苏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苏晴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猛地甩开林辰的手，快步走到沙发旁拿起手机。
电话是她公司的员工打来的。
“苏总！您快看新闻！‘扬帆风尚’彻底完了！
不仅仅是官网打不开，他们的老板张扬，还有整个高层，全都被带走调查了！
偷税漏税、商业贿赂、不正当竞争所有黑料一夜之间全被翻了出来，证据确凿，据说下半辈子都得在里面过了！”
合伙人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
苏晴拿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林辰。
“是你做的，对不对？”
她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辰沉默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为什么？”
苏晴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明明可以只解决抄袭的事情，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为什么非要毁掉他？”
林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懒散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一种苏晴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阴鸷。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因为他想动你。苏晴，这个世界上，谁想动你，我就毁了谁。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是一种来自丛林顶端掠食者的宣告，蛮横，霸道，不讲任何道理。
苏晴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震慑住，竟然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那个隐藏在懒散外表之下，一个冷酷、偏执，甚至有些可怕的男人？
她脑子乱成一团，心脏狂跳，分不清是恐惧，还是一丝无法控制的悸动。
林辰看着她煞白的脸，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那股暴戾。
“对不起，我”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直当背景板的苏玥，突然抱着她的画纸，插到了两人中间。
“姐，你别怪姐夫。”
她仰著小脸，看着苏晴，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我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
苏晴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
“昨天，那个姓张的，在未来科技园区门口堵你。”
苏玥的声音很小，
“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想对你动手是姐夫是姐夫把他吓跑的。”
苏玥把林辰告诉他昨天的事，掐头去尾，用一种极其有利于林辰的方式，简单描述了一遍。
她说完，还偷偷觑了林辰一眼。
林辰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小姨子，没想到她会在关键时刻帮自己说话。
苏晴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昨天自己从园区出来时，精神恍惚，好像确实看到了张扬的车。
但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抄袭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的心，瞬间乱得更厉害了。
她看着林辰，那个刚刚还满身戾气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复杂的、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
苏玥机灵地出来打圆场，她一手拉着苏晴，一手拉着林辰，把他们往餐桌边推，
“天大的事，也要先吃饭再说！我快饿死了！”
她不由分说地把两人按在椅子上，然后拿起手机，飞快地点开外卖软体。
“姐，你想吃什么？海鲜粥好不好？我记得你以前心情不好就喜欢喝这个。”
她又转向林辰：
“姐夫，你呢？要不要给你点个豪华版的全家桶？”
苏玥用一种咋咋呼呼的方式，强行打破了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僵局。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林辰也没有开口，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苏晴。
过了许久，苏晴才终于抬起头，她看着林辰，沙哑地开口。
“你真的只是一个运气比较好的普通人吗？”
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质问，而更像是一种迷茫的求证。
林辰看着她那双重新蓄满水汽的眼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
“苏晴，你听好。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没想过当什么英雄。
我懒，怕麻烦，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
“但是，”
他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