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广告公司的拍摄区，此刻看起来就像个刚被城管扫荡过的地摊现场。
所有的专业灯光设备都被林辰勒令关掉，只留下一盏惨白的顶灯。
背景板是一块不知道从哪个仓库翻出来的、皱皱巴巴的蓝色绒布。
赵磊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爆炸头假发，
脸上涂著两团高原红，身上裹着一件红绿配色的碎花大棉袄，正生无可恋地站在镜头前。
“哥，亲哥，我真的要演这个吗？”
赵磊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我还没娶媳妇呢，这视频要是发出去了，我老赵家的祖坟都得冒红烟，羞的！”
林辰翘著二郎腿坐在导演椅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得咔嚓作响。
“大头，格局打开。”
林辰吐出一片瓜子皮，慢悠悠地说道，
“这叫为艺术献身。再说了，现在的姑娘就喜欢这种‘有趣的灵魂’。
赶紧的，情绪到位，表情要那种‘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绝望感。”
“可是台词”
赵磊看了一眼手里的a4纸，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远处的玻璃门后，李红梅端著一杯美式咖啡，嘴角挂著一丝冷笑。
她看着这一幕，就像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瞎胡闹。”
李红梅对身边的助理说道，
“这种东西要是能火，我把这杯子吃了。雅致美妆可是要做高端国货的，林辰这是在把客户往火坑里推。”
助理唯唯诺诺地点头：
“是啊总监，这太土了。陈总也是，怎么就信了他的邪。”
“等著看戏吧。”
李红梅抿了一口咖啡，
“明天就是死期。”
拍摄过程异常“顺利”，或者说，异常草率。
没有分镜，没有打光，甚至连收音都是用的手机自带麦克风。
林辰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拍完了三条短视频。
王悦负责剪辑，其实也没什么好剪的，林辰的要求是：
“别加滤镜，别磨皮，字幕用那种最大的、最丑的红黄配色字体，怎么显眼怎么来。”
下午三点，视频正式上传到雅致美妆那个只有几百个僵尸粉的官方账号上。
第一条视频标题：《老板娘含泪大甩卖：为了省钱，我们把设计师祭天了》。
视频里，赵磊扮演的“老板娘”声泪俱下地控诉包装太丑，最后拿出一瓶面霜，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
“虽然它丑！但是它好用啊！玻色因加到顶格，只要四十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能买到一个老板娘破碎的心！”
视频发出后的第一个小时，风平浪静。
李红梅路过林辰工位时，特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个惨淡的播放量：102次。
“林辰，这就是你的‘爆款’？”
李红梅嗤笑一声，
“看来运气这东西，不是每次都有的。准备好辞职信了吗？”
林辰正趴在桌子上玩消消乐，头也没抬：
“急什么，让子弹飞一会儿。”
李红梅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走了。
然而，到了下午五点，情况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王悦的惊呼声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林林哥！你看后台！”
赵磊凑过去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卧槽！一万赞了？刚才不才几百吗？”
林辰淡定地划了一下手机屏幕。
大数据的算法机制启动了。
这种极具反差感、充满自嘲精神的内容，精准地击中了当下年轻人厌倦虚假营销的痛点。
评论区开始炸锅：
“哈哈哈哈这老板娘太真实了！关注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土到极致就是潮’吗？”
“四十九块九？冲这文案我也得支持一单！”
“设计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祭天？”
数据开始呈指数级暴涨。
五万赞。
十万赞。
五十万赞。
到了晚上七点，这条视频直接冲上了抖音热门榜前十。
雅致美妆的官方账号粉丝数，从三百个直接飙升到了二十万，而且还在疯狂上涨。
最恐怖的是转化率。视频下方的购物车链接，显示“已售罄”。
整个蓝天广告公司沸腾了。
同事们围在林辰的工位旁，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林哥，神了啊！这都能火？”
“这哪里是广告，这简直就是病毒啊！”
李红梅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脸色惨白如纸。
她手里的咖啡早就凉透了，但她感觉自己的心更凉。
她引以为傲的“高端审美”、“4a理念”，在这个粗制滥造的短视频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就在这时，总经理陈建邦的办公室电话响了。
那是张大富的专属铃声。
陈建邦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了张大富震耳欲聋的笑声。
“陈总！神人啊！你们那个林辰，是神人啊！”雅致美妆的经理激动得语无伦次，
“爆了！全爆了！工厂那边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库存清空了！预售都排到下个月了！
那个视频太特么带劲了！
我现在就想给那个‘老板娘’送锦旗！”
陈建邦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他径直走到林辰面前，那张平日里严肃的脸，此刻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林辰！”陈建邦大声说道，
“刚才张总打电话来了，他对方案非常满意！不，是惊喜！他决定追加下一季度的全案代理，并且指定由你负责！”
全场掌声雷动。
赵磊激动得抱住林辰的大腿：
“哥！我们要发财了！”
林辰嫌弃地把赵磊踢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基本操作，勿六。”
陈建邦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直接拍在林辰桌上。
“这是张总特意交代的，说是给团队的‘茶水费’，两万块现金。
另外，公司决定，这个月给你发双倍奖金！”
两万块。现金。
在这个电子支付的时代，这一沓红彤彤的钞票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旁边的李红梅看着那个信封，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认可，却被林辰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轻而易举地拿走了。
林辰拿起信封，在手里掂了掂。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这笔钱，按照职场潜规则，项目负责人是可以独吞大半的。
然而，林辰却随手把信封扔给了还在傻笑的赵磊。
“拿着。”林辰打了个哈欠，
“大头，你是主演，这钱你拿一半去植发，剩下的给大家买奶茶，人人有份。
对了，给李总监也买一杯，毕竟她为了咱们的项目，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脸色白的，得补补。”
全场死寂一秒，随即爆发出欢呼声。
“林哥万岁！”
“林哥大气！”
赵磊捧著信封，眼泪都要下来了：
“哥，你是我亲爹！植发这事儿咱能私下说吗？”
李红梅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林辰这一手，不仅收买了人心，还顺带狠狠地羞辱了她一番。
那种“老子看不上这点小钱”的态度，比直接骂她还要难受。
“林辰，你”
李红梅咬牙切齿。
“哎哟，李总监还在呢？”
林辰像是才发现她一样，笑眯眯地说道，
“那个倒茶的事儿就算了，我这人腰不好，受不起大礼。您忙您的，我先下班了。”
说完，林辰抓起背包，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潇洒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走出蓝天大厦，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办公室里的燥热。
林辰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两万块”他看着手机里刚刚收到的银行短信提醒。
那是他地下投资公司的一笔分红入账，数字后面那一串零，长得让人眼晕。
“还没我一瓶酒贵。”林辰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名。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给家里一个交代，顺便找点乐子。
但不得不说，看着李红梅吃瘪，看着赵磊和王悦开心的样子，
这种烟火气里的成就感，竟然比他在幕后操盘几亿资金还要来得真实一些。
“这就是普通人的快乐呀！”
林辰吐出一个烟圈。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晴发来的微信。
【苏总】：（链接分享）《老板娘含泪大甩卖》
【苏总】：这是你的手笔？
林辰挑了挑眉，回复道：
【林辰】：你怎么知道的？怎么，苏总也被我的才华折服了？
过了几秒，苏晴回了一条：
【苏总】：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那个“老板娘”演得不错。还有今晚回家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林辰看着屏幕，手指顿了顿。
回家吃饭？
这四个字，在以前是他最想逃避的紧箍咒。
但今天，看着这几个字，他脑海里竟然浮现出苏晴系著围裙、虽然笨拙但努力做饭的样子。
“啧，堕落了啊林辰。”
他掐灭烟头，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去泛海国际。开快点，家里有人等。”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后退，林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职场的小风波只是个插曲，真正的戏，还在那个家里。
苏玥那丫头最近安分得有点诡异，苏晴的态度也越来越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