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出长江口,进入东海,再往东,就是公海。
这是一段漫长的航程。
起初的一个小时,赵多鱼是极度兴奋的。
这位赵氏集团的太子爷,穿着一身骚包的花衬衫,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瓶几万块的香槟,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在那儿摆pose。
“芜湖——!!”
“大海!自由!比基尼……哦不对,没有比基尼,只有师父。”
赵多鱼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驾驶舱里调试雷达的陈也,兴致不减,甚至从船舱里搬出了一个烧烤架。
“师父!反正还没到地方,咱们先整顿bbq怎么样?我带了澳洲和牛,还有帝王蟹!”赵多鱼大声喊道。
陈也头也不回,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一丝诡异的冷静:“多鱼啊,作为师父,我得提醒你一句。咱们现在的航速是六十五节。”
“六十五节怎么了?这船稳得象平地一样!”赵多鱼不以为然,“您给的这套引擎太神了,居然一点都不颠!”
确实,【利维坦之心】带来的不仅仅是动力,还有如同生物般的流体适应性。
它让船身始终贴合海浪起伏,就象一条在大海里高速游动的鱼。
但问题在于……视觉误差。
“那是你的错觉。”陈也叹了口气,“你往窗外看看。”
赵多鱼下意识地往侧舷看去。
只见海面因为极高的航速,已经模糊成了一片飞速后退的蓝白色残影,就象是开了加速挂的赛车游戏。远处的云层在快速移动,海平线在上下疯狂跳动。
这种极度的平稳和极度的速度感,在大脑里产生了严重的认知冲突。
三秒钟后。
赵多鱼的脸色从红润变成了惨白,又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呕——!!!”
一声凄厉的呕吐声响彻云霄。
赵多鱼扔掉香槟,连滚带爬地冲到船舷边,对着大海开始倾诉衷肠。
那一刻,什么富二代的尊严,什么bbq的梦想,全都随着胃酸喂了鱼。
“减……减速……师父……我要死了……”
“呵!”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陈也想起第一次出海自己晕船的窘境,现在也该让赵多鱼好好享受一下了。
至于他?
哼,他可是有系统的男人。(无需兑换,默认生效。)
半小时后。
【爆护号】终于停了下来,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赵多鱼象一条被晒干的咸鱼,瘫在甲板的躺椅上,两眼无神,嘴角还挂着白沫。
“出息。”陈也踢了踢他的脚,“这还没到战场呢,你就先趴下了?以后怎么继承我的衣钵?”
“师父……我再也不装逼了……”赵多鱼虚弱地举起手,“我想回家……我想吃妈妈做的粥……”
“粥没有,刺身倒是可以有。”
陈也摸了摸肚子。为了测试这艘船,他早上也没吃饭,现在也有点饿了。
既然停下来了,那不如……下两竿?
这里已经是深海区,水深几百米,按理说是大鱼出没的好地方。
“看着啊多鱼,师父给你钓条好的补补身子。”
陈也拿出那根怎么折腾都不坏的【定海神针】,挂上一只巨大的波爬拟饵,随手抛向了远处的海面。
“系统,给点面子。”陈也心中默念,“我只要一条鱼,能吃的就行。哪怕是只鱿鱼我也认了。”
【系统提示:当前水域资源丰富度:高。祝您好运。】(注:驱鱼器未开启)
十分钟后。
竿梢猛地一点!
“中了!”陈也大喜,这手感不重,很有活力,象是一条鲯鳅或者小金枪!
他飞快地收线,动作行云流水,尽显大师风范。
“多鱼!拿抄网!好象是条红色的!”陈也喊道。
赵多鱼强撑着爬起来,拿起抄网凑到船边:“来了来了!红色的?难道是东星斑?”
随着物体破水而出。
两人沉默了。
确实是红色的。
甚至还是玻璃材质的。
那是一个漂流瓶。瓶口塞得严严实实,里面塞着一张发黄的纸条。
陈也看着挂在鱼钩上的漂流瓶,陷入了沉思:“这……算是海鲜吗?”
赵多鱼好奇地拧开瓶盖,拿出纸条。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
【救命!我被骗到xx岛搞传销了!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天天让我吃土豆!谁看到请帮我报警!我叫王大锤,身份证号320……】
空气凝固了三秒。
“师父……”赵多鱼拿着纸条,表情复杂,“这……要报警吗?”
陈也默默地拿出海事卫星电话,拨通了张国栋的号码。
“喂,张队。我,陈也……没,没炸鱼。那个啥,我在海上钓到一个漂流瓶,有人报警说被困在xx岛……对,是真的,身份证号都有……行,算我立功?别别别,我不想要这种功劳,把人救出来就行。”
挂断电话,陈也一脸晦气。
“再来!我就不信了!”
陈也再次下竿。这一次,他换上了沉底的铁板饵,直攻海底三百米。
五分钟后。
竿身传来重力!
“这回绝对是大鱼!这分量!这手感!一动不动的,肯定是石斑!”陈也咬牙切齿,麒麟臂爆发,疯狂摇轮。
赵多鱼也来了精神,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二十分钟的拉锯战后。
一个粉红色的、带着黑色斑点的物体,随着水流慢慢浮了上来。
“这花纹……豹纹鲨?”赵多鱼惊呼。
然后,那个东西彻底露出了水面。
那是一件超大号的、豹纹款式的比基尼泳衣。看尺寸,原本的主人体重至少在两百斤以上。
此刻,它正湿漉漉地挂在鱼钩上,随着海风飘荡,充满了哲学的意味。
“呕——!!!”
原本已经止住吐的赵多鱼,看到这件比基尼的瞬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种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次趴在栏杆上狂吐起来。
“师父……这……这也能钓??”
陈也黑着脸,用剪刀把线剪断,任由那件比基尼飘走。
“意外,纯属意外。这里可能有洋流交汇,垃圾比较多。”陈也强行解释,“事不过三。下一竿,必定是鱼!”
陈也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换地方,而是直接把钩子沉到了最底。
“我就不信海底还有垃圾!”
等待。
漫长的等待。
就在陈也快要睡着的时候,竿梢突然传来一种极其沉闷、极其厚重的拉扯感。
那种感觉,不象是有鱼在咬钩,倒象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拽住了线。
“挂底了?”陈也皱眉。
但他试着提了提,居然能动!
“活的?巨物?!”陈也眼睛瞬间亮了,那股属于钓鱼佬的肾上腺素再次分泌,“多鱼!别吐了!快开绞盘!这玩意儿至少五百斤!可能是巨型章鱼!”
“来了!”赵多鱼一听巨型章鱼,立刻想到了铁板烧,强行复活去开绞盘。
“嗡嗡嗡——”
电动绞盘开始工作,钢缆一点点收回。
水下那个东西非常沉,而且似乎还在随着水流慢慢旋转。
十分钟……二十分钟……
终于,一个黑乎乎的、圆滚滚的庞然大物,破开了深蓝色的海面。
它直径大约一米,通体锈迹斑斑,表面布满了像海胆刺一样的触发引信,上面还挂着几根腐烂的海草。
它静静地悬挂在【爆护号】的船尾,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偶尔撞击在船身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陈也的手僵在了半空。
赵多鱼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抄网“咣当”一声掉在甲板上。
两人盯着那个东西看了足足一分钟。
“师父……”赵多鱼的声音颤斗得象是风中的落叶,“这……这是河豚吗?怎么这么大?还是铁做的?”
陈也吞了一口唾沫,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轻柔得象是在抚摸刚出生的婴儿。
“多鱼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也的声音干涩无比,“这玩意儿叫九三式触发水雷。二战时期某国海军留下的土特产。”
“而且……看那些引信还是完好的……也就是说……”
这玩意他可太熟悉了!
“未、未爆弹?!”赵多鱼尖叫破音。
“嘘!!!别叫!!”陈也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赵多鱼的嘴,“声波!声波可能会引爆它!!”
两人象是两尊雕塑一样僵在甲板上,看着那个就在脚边晃荡的大铁球。
海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怎、怎么办?师父?报警吗?”赵多鱼带着哭腔小声问,“雷队要是知道我们在公海钓上来这玩意儿,会不会开着驱逐舰来追杀我们?”
陈也脑海中浮现出雷鸣队长那张黑得象锅底的脸,以及张国栋咆哮着要把他关进精神病院的画面。
“不行……不能报警。”陈也咬牙,“报了警,这船就得被扣这儿排爆,咱们去大卫那边的行程就全毁了。”
“那……带回去?”
“带回去?你想让我把这玩意儿挂在船屁股后面,一路拖回江临?那是嫌命长!”
陈也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拿起老虎钳,小心翼翼、如同做外科手术一般,伸向了那根连接着水雷的鱼线。
“多鱼,听我口令。”
“咱们就当没看见。”
“三、二、一……剪!”
“崩!”
鱼线断裂。
那个巨大的铁疙瘩“噗通”一声重新落入海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然后晃晃悠悠地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直到水面上再也看不出一丝涟漪,两人才一屁股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师父……”赵多鱼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咱们这……算是非法抛弃危险爆炸物吗?”
“什么爆炸物?”陈也瞪着眼睛,一脸正直,“我们刚刚明明是钓到了一条巨大的、圆形的、铁质的翻车鱼,因为保护生态,所以放生了。”
“……师父说得对。”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彻底没了钓鱼的兴致。
什么刺身,什么bbq,在活着面前都是浮云。
“走!全速前进!”陈也爬起来,冲进驾驶舱,“这地方风水不对!太邪门了!”
“我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一秒钟了!哪怕去大卫那边听他骂我,也比在这儿钓水雷强!”
推动船秆,爆护号如同黑色利剑,朝着坐标n28°,e123°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