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江临市,蓝海湾18号别墅。
豪宅的露台上,气氛压抑得象是追悼会现场。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三个男人围坐在露台的茶几旁。
桌上摆着两瓶并没有兑水的真茅台,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盆看起来非常诡异的……洗澡水。
准确地说,是一个巨大的、豪华的充气游泳池,里面放满了水。
陈也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脸色虽然比在医院时红润了不少,但眼神却显得格外呆滞。
他缩在藤椅里,手里死死攥着那根还没来得及修补漆面的【定海神针】,身体微微颤斗。
“喝。”
张国栋言简意赅,给陈也倒了一杯酒。
“张队,我真喝不下了。”陈也看着那杯酒,喉结滚动,“而且,能不能把这个……拿走?”
他指了指旁边那个充气游泳池。
“不行。”张国栋板着脸,“心理医生说了,脱敏疗法是治疔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最有效的手段。你现在看到水就晕,看到江就吐,这以后还怎么生活?”
“我没晕,我也没吐。”陈也弱弱地辩解,“我就是……有点心虚。”
“师父,您就别撑着了。”赵多鱼在一旁抹眼泪,“昨天我在浴缸里放水想给您泡澡,结果您一进去就喊‘有车!有车!’,差点把浴缸给砸了。这还不是病吗?”
陈也老脸一红,强行解释道:“那是条件反射!而且那个浴缸的型状真的很象那辆校车……”
“行了。”张国栋打断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也,这杯酒,我敬你。”
“这次的事,如果没有你,真相可能就永远沉底了。虽然你这人平时不着调,唯利是图,满嘴跑火车,还总给我惹麻烦……”
“张队,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陈也无语。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是个爷们。”张国栋重重地把酒杯顿在桌上,“真的。那天你跳下船的时候,我在后面看着,我就在想,这小子虽然是个祸害,但只要他在江临一天,这江里的牛鬼蛇神,就翻不起浪。”
陈也愣了一下,端起酒杯的手有些发抖。
他没想到,自己在张队心里的评价这么高。
“张队,其实我……”陈也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喉而下,呛出了眼泪,“其实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我就觉得……如果我不去,以后我这根竿子,可能就真的再也提不起来了。”
“这就对了!”赵多鱼一拍大腿,“师父,这就是心魔!为了破除心魔,今天咱们必须得迈出这一步!”
赵多鱼站起身,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塑料桶。
“师父,看!为了您的康复训练,我特意斥巨资,从儿童乐园买了二十条高仿真电动金鱼!还有十只塑料鸭子!”
赵多鱼一股脑地把那些塑料玩具倒进了旁边的充气游泳池里。
顿时,那一池子水里热闹非凡。电动的塑料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塑料鸭子在水面上漂浮。
“来吧,师父!”赵多鱼把一个小巧的儿童钓鱼竿塞进陈也手里,“这里没有尸体,没有军火,没有沉船。只有塑料鱼!绝对安全!绝对治愈!”
陈也看着手里那根粉红色的、只有半米长的塑料鱼竿,嘴角抽搐:“多鱼,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是核平科技的董事长,我是身价几个亿的……”
“钓!”张国栋只有一个字,眼神里带着作为警察的威严。
陈也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那一池子欢快的塑料鱼。
确实,这里面不可能有尸体。这是在自家露台上,水是自来水,鱼是塑料的。
这要是还能出事,那他就当场把这池子水喝干!
“行,钓就钓!”
陈也心一横,象是奔赴刑场一样站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平复那颗因为靠近水面而狂跳的心脏。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垂钓行为。当前水域:充气游泳池(极度安全)。目标:塑料制品。】
陈也无视了系统的提示。他手腕一抖,粉红色的塑料鱼钩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落入了充气池中。
“啪嗒。”
鱼钩入水。
一群电动金鱼依然傻乎乎地游来游去,磁吸式的鱼嘴张张合合。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爆炸,没有警笛,没有红点。
陈也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看来,所谓的天谴也是有底线的,至少放过了塑料鱼。
“看来没事。”张国栋也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
“我就说嘛!师父是最棒的!”赵多鱼开始鼓掌。
然而,就在陈也准备提竿,随便钩一条塑料鱼上来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那根粉红色的塑料鱼钩,在水底晃荡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竟然鬼使神差地挂住了充气游泳池底部的排水塞拉环。
陈也感觉到了一丝阻力。
“呵,上鱼了?”
陈也下意识地用了点力,往上一提。
“啵!”
一声清脆的拔塞子声响起。
紧接着,那个直径五厘米的排水口瞬间敞开。
“哗啦啦啦——!!”
满满一池子的水,象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出,瞬间漫延到了整个露台。
“卧槽!我的鞋!”赵多鱼惊叫着跳到了椅子上。
“陈也!!我去,我的裤子!”张国栋刚夹起来的花生米掉在了地上,裤脚瞬间湿透。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随着水流的极速排空,那些原本游得欢快的电动金鱼和塑料鸭子,瞬间失去了依托,全部“搁浅”在蓝色的塑料布上,尾巴还在在那儿干扑腾,发出“滋滋滋”的电机空转声。
短短十秒钟。
水干了。
陈也手里提着那个黑色的橡胶排水塞,站在空荡荡的池子边,看着那一地乱跳的塑料鱼。
风,轻轻吹过。
陈也的表情凝固了。
他没有钓到鱼。一条都没有。
他钓到了塞子。
他把水放干了。
哪怕是在自家的露台上,哪怕是用塑料鱼竿钓塑料鱼,他依然完美地触发了“空军”属性——鱼还在,水没了。
“这……”赵多鱼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国栋看着满地的水,又看了看陈也手里那个塞子,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最后忍不住捂住了脸。
“噗……哈哈哈哈哈哈!!”
张国栋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陈也啊陈也……你特么真是个天才!你是怎么做到精准钩住塞子的?!”
陈也看着手里的塞子,那张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到绝望,最后变成了一种看破红尘的释然。
他扔掉鱼竿,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拿起那瓶茅台,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
“张队,你说得对。”
陈也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眼神忧郁地看着天空。
“我也许救了全世界,但我依然是个连塑料鱼都钓不到的废物。”
“这就是命啊……”
露台上,两个男人在大笑,一个男人在怀疑人生。
而那根粉红色的鱼竿,静静地躺在积水里,仿佛在嘲笑这荒诞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