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公路,事故发生地三公里的临时警戒区。
这里曾经是一个风景秀丽的观景台,此刻却散落着白色的纸钱,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数百名家属,在警戒线外哭成了一片。
漫天的纸钱被江风卷起,混杂着浑浊的江水腥味,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般的图景。
“我的儿啊!你出来啊!你别躲了!妈妈来接你了!”
“明明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在场维持秩序的年轻特警都忍不住红了眼框,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张国栋站在江边,淋着雨,象一尊石雕。他的制服已经湿透了,但他浑然不觉。
“张队,劝劝他们吧……这里水流急,太危险了。”指导员小声说道。
“怎么劝?”张国栋声音沙哑,“找不到人,说什么都是废话。”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打破了现场的悲恸。
那辆漆黑的、加装了防爆格栅的依维柯,缓缓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
陈也走了下来。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也没穿那件招摇的防弹衣,只是一身黑色的正装。在这个充满了绝望的江边,他的出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那是……陈也?”
“那个钓鱼主播?”
“他来干什么?也是来蹭热度的?”
人群中传来了一些骚动。毕竟“刑部尚书”这张脸,在江临市太出名了。
陈也无视了周围异样的目光。他径直走到警戒线前,摘下墨镜,看着那滚滚东逝的江水。
他的目光,越过了江面,死死地盯着几百米外那个看似平静的回水湾。
系统地图上,那个灰黑色的光点,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象是在嘲笑人类的无能。
就在陈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陈大师!!”
一声凄厉的呼喊,突然从人群中炸响。
陈也脚步一顿。
只见一个穿着工服、满脸胡茬、神情枯槁的中年男人,疯了一样冲破了警戒线。两个警察试图拦住他,却被他那股蛮力硬生生撞开。
男人冲到了陈也面前,距离还有三米的时候,双膝一软。
“噗通!”
他重重地跪在了满是泥泞的地上。
这一跪,声音沉闷,却象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口。
全场瞬间死寂。就连那些哭喊的家属,都愣住了。
陈也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想去扶:“大哥,你这是……”
“陈大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亮亮!”
男人一边磕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根竹子做的、极其简陋的鱼竿。
竹子还没干透,上面甚至还带着几片枯叶。鱼线是几块钱一卷的尼龙线,鱼钩是一毛钱一个的伊势尼。
“这是亮亮上周买的……他说等周末春游回来,想让我带他去钓鱼……”
男人举着那根竹杆,双手颤斗得象筛糠,泪水和着泥水流满了他那张沧桑的脸。
“警察找不到……专家也找不到……他们说你是神,说你能通鬼神,说你是……是因果律……”
男人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悲痛而变得支离破碎:“陈大师,我不信什么因果律,我也不懂什么科学……我就知道,我儿子没了!我想带他回家!”
“他们说你封竿了……说你不钓鱼了……我求求你!求求你破个戒!帮我找找孩子!”
“哪怕……哪怕是尸体也好啊!我想让他入土为安啊!!”
“砰!砰!砰!”
男人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瞬间渗出了鲜血,染红了那根廉价的竹杆。
陈也的手僵在半空中。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国栋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象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也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父亲,看着那根依然带着青色的竹杆。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无数次在水边空军的懊恼,想起了自己想要当个“俗人”的愿望。
他也想起了系统赋予他的那个所谓的“诅咒”——钓鱼必空军,空军必出事。
以前,他觉得这是个笑话,是个麻烦。
但现在,看着这双绝望的眼睛。
陈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哪里是诅咒?
这分明是老天爷瞎了眼,把这最后一把能捞起真相的钩子,交到了他这个俗人的手里。
如果连他都不敢下钩,那这群孩子,可能真的要永远沉睡在这冰冷的江底了。
“呼……”
陈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弯下腰,不顾昂贵的西装沾上泥水,双手扶起了那个父亲。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郑重地接过了那根简陋的竹杆。
“大哥,别磕了。”
陈也的声音很轻,却通过雨后的空气,清淅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握紧了那根竹杆,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一个想要学钓鱼的孩子的温度。
“这根竿子,借我用用。”
陈也转过身,看向身后早已红了眼框的赵多鱼。
此刻的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肃杀。
“多鱼。”
“在!”赵多鱼大声应道,声音哽咽。
“通知公司。”陈也把那根竹杆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就象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剑客。
“把‘爆护号’拖过来。”
“另外,去把我的‘定海神针’拿来。”
“告诉李二狗和王建国,带上他们所有的家伙事儿。”
陈也抬头,目光穿透虚空,死死锁定了那个回水湾。
“今天,我不钓鱼。”
“我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