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金中心,江临市的销金窟。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比外面贵上几块钱,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人民币的芬芳。
陈也和赵多鱼走进商场,陈也就像是个闯入皇宫的乞丐。
那身虽然洗过但依然有些发皱的运动服,在周围那些西装革履、香水味刺鼻的精英人士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
“师父,咱们先去哪家?”赵多鱼倒是无所谓,他身上的海绵宝宝睡衣虽然换了,但穿的是一套看起来像花裤衩的限量版潮牌,主打一个随性。
“那家。”陈也指了指正前方最显眼的一家店铺——【giio arani】(阿玛尼)。
“好嘞!”
两人正要往里走,突然,一个略带尖酸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哟?这不是陈大才子吗?”
陈也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紧身小西装、头发梳得像被牛舔过一样油光锃亮的男人,正挽著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伴,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王苟。陈也前公司的部门经理,外号“王扒皮”。当初陈也被裁员,这货没少在背后落井下石,克扣赔偿金。
“怎么?被裁员之后混成这样了?”王苟上下打量了一番陈也,目光在他那双略显陈旧的运动鞋上停留了两秒,发出一声嗤笑,“听说你去钓鱼了?怎么著,钓鱼把脑子钓坏了?来这种店蹭空调?这儿的冷气可不免费啊。”
陈也看着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如果是半个月前,他可能会愤怒,会自卑。但现在?他看王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在鱼钩旁边瞎转悠的小虾米。
“王经理,好久不见。”陈也淡淡一笑,“你是来买衣服的?还是来应聘保安的?”
“你!”王苟脸色一变,随即冷笑,“嘴还是这么硬。我是来带新人买入职战袍的!不像某些人,连个工作都没有,还要来这种地方装大尾巴狼。”
说著,他故意挽紧了身边的女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还不忘回头嘲讽一句:“跟进来看看吧,让你开开眼,看看什么叫成功人士的标配。不过别乱摸啊,摸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陈也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赵多鱼:“徒弟,有人说我赔不起。”
赵多鱼早就气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师父!这孙子谁啊?嘴这么臭!我这就打电话让我爸把这商场买下来把他轰出去!”
“别动不动就买商场,太土。”陈也按住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咱们是文明人,要以理服人。走,进去看看这位‘成功人士’的品味。”
两人走进店里。
柜姐果然是看人下菜碟的高手。看到王苟一身名牌,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端茶倒水;而看到陈也和赵多鱼,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警惕,似乎在担心这两个“闲杂人等”会偷东西。
王苟指著橱窗里的一套深灰色高定西装,大声说道:“这套,拿下来我试试。八万八是吧?价格还行,勉强符合我的身份。”
一边试,还一边斜眼看着陈也:“看到了吗?这叫面料,这叫剪裁。有些东西,出生没有,这辈子就很难有了。”
陈也根本没理他。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指著那件王苟正在试穿的同款西装(另一套),对柜姐招了招手。
“美女,这衣服,我也想看看。”
柜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了过来,语气有些冷淡:“先生,这套西装是全手工缝制的,非常娇贵,试穿请小心。”
陈也伸手摸了摸面料,眉头微皱。
紧接着,他问出了让全场死寂的三个问题。
“美女,这料子耐磨吗?”陈也认真地问道,“如果是被三号大力马线缠住,或者被鱼钩挂住,会抽丝吗?”
柜姐愣住了:“啊?这这是商务西装”
“还有这个袖口,防水防污吗?”陈也指了指袖口,“如果是鱼血喷上去,或者是那种带腐蚀性的章鱼墨汁,好洗吗?”
柜姐的嘴角开始抽搐:“先生,我们不建议穿着它去接触腐蚀性液体”
“最后一个问题。”陈也扯了扯裤裆的位置,“这裤子的延展性怎么样?如果我做一个大跨步的深蹲,模拟那种跟百斤巨物博弈的姿势,它会炸线吗?”
说著,陈也居然真的当场做了一个标准的扎马步动作,甚至还虚空做了一个扬竿刺鱼的姿势。
“哈!”一声暴喝,气势十足。
全场鸦雀无声。
柜姐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旁边正在照镜子的王苟直接笑出了鹅叫:“哈哈哈哈!陈也!你疯了吧?你当这是买劳保服呢?还防鱼血?你是不是打算穿着这玩意儿去菜市场杀鱼啊?买不起就直说,别在这丢人现眼找借口!”
陈也收起架势,拍了拍手,无视了王苟的嘲笑,对着柜姐点了点头。
“虽然功能性差了点,但摸著还挺舒服,应该勉强能穿。”
“这套西装,不同颜色来三套,还有旁边那几件衬衫,全都要了。包起来。”
王苟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瞪大眼睛:“你要了?你拿什么要?拿你那几个钢镚?这可是八万八!不是八十八!”
陈也摸了摸口袋。
坏了。
出门太急,换衣服的时候把钱包和那张黑卡忘在旧衣服里了。手机也没电了。
王苟敏锐地捕捉到了陈也的动作,再次嚣张起来:“哈哈!露馅了吧?没钱装什么装?柜员,叫保安吧,这人就是来捣乱的!”
柜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先生,如果您不买的话,请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赵多鱼刚想掏出自己的卡解围,却被陈也拦住了。
“谁说我没钱?”
陈也淡定地解开运动服的内兜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根沉甸甸的、用报纸随意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
他慢条斯理地撕开报纸。
一抹耀眼的金黄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柜台。
那是一根500克的金条。上面还印着“中国黄金”的钢印。
“砰!”
陈也把金条重重地拍在玻璃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好意思,出门急,忘带卡了。”陈也指了指金条,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用散钱买葱,“这个你们收吗?按今日金价折算就行,多出来的不用找零,算小费。”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柜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王苟手里的领带滑落在地,整个人僵成了石雕。
在21世纪的奢侈品店,居然有人用金条结账?!而且还是这种刚出库的大黄鱼?!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这是土大款?还是抢银行的?
“怎么?不够?”陈也又摸了摸口袋,似乎还想掏,“我这好像还有一根”
“够!够了!太够了!”店长闻讯从后面冲了出来,脸上堆满了比哭还激动的笑容,“先生您太客气了!这就是硬通货啊!我们马上给您办理!马上!”
十分钟后。
陈也穿着那套崭新的西装,提着大包小包,在店长和全体柜员九十度鞠躬的欢送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门。
路过王苟身边时,陈也停下脚步,帮已经石化的王苟整理了一下衣领。
“王经理,你刚才说这衣服代表什么来着?身份?”
陈也笑了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看透世俗的笑。
“其实在我眼里,这也就是件能在接受采访时稍微体面点的工作服罢了。”
“对了,你那辆宝马还在还贷吧?加油干,争取早日像我一样,出门不用带钱包,只带砖头。”
说完,陈也带着赵多鱼扬长而去,只留下王苟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看着那根被店长像供祖宗一样捧进去的金条,开始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