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这嗓子吼完，空气都凝固了。
张麒麟那根指着他的手指，硬是没放下来。
金色的瞳孔里，那种神性的冷漠稍微波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下一秒，那根手指指尖，一点金光迅速凝聚。
那是纯粹的压缩能量，比刚才推开众人的水浪恐怖百倍。
“卧槽！这闷油瓶玩真的！”
铁山吓得脸色发青，随手抄起半截断裂的石柱就要往上顶。
姜离一把拽住这铁憨憨：“别送死！那是麒麟本源之力，碰著就成灰！”
李十一没退。
他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往前迈了一步，梗著脖子。
“来！往这儿打！”
他指著自己的脑门，脸上带着那种令人牙痒痒的痞笑。
“你要是把我崩了，谁给你还那八百年的花呗？”
“谁给你那把破刀做保养？”
“谁以后给你买那个又贵又难吃的小鸡炖蘑菇味方便面？”
张麒麟指尖的金光颤了颤。
似乎有些极其琐碎、却又刻骨铭心的记忆碎片，正在那金色的潮水中顽强地翻滚。
李十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果然，这货虽然记忆被洗，但穷鬼的本能还在！
“还有！”
李十一突然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
他把那张纸抖得哗哗作响。
“看清楚了！这是上次你在湘西赶尸客栈顺走人家腊肉，我帮你垫付的三百块！”
“你按了手印的！”
“你要是把我杀了，这账就没人平了，到时候利滚利，我看你怎么还！”
这下，连姜离和蚩梦都看傻了。如蚊徃 追最新璋踕
这就是你的唤醒方式？
这是讨债现场吧？
池子里的张麒麟，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度人性化的纠结。
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理解欠条和还钱这两个词的含义。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白泽突然惊叫起来。
“不好！瑶池意志发怒了！”
只见池水再次沸腾，比刚才更加剧烈。
那金色的光芒像是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往张麒麟身体里钻，试图彻底压制那点复苏的人性。
张麒麟的眼神瞬间重新变得空洞。
指尖的金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实质般的激光，就要射出！
“完了！玩脱了！”
铁山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猛地从侧面窜出。
是蚩梦。
这苗疆丫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手里抓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蛊虫，直接扑进了水里。
“麒麟哥哥！这个给你吃！”
她不管不顾，把那只还在扭动的蛊虫直接塞进了张麒麟嘴里。
那是“同心蛊”。
苗疆少女一生只能炼一只，用来给心上人种下的情蛊。
痛感共享，生死相依。
张麒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蛊虫入腹。
下一瞬，蚩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因为此时的张麒麟体内能量太过狂暴，作为母蛊宿主的她，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啊——！”
她痛苦地蜷缩在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惨叫，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张麒麟的脑海。
痛感共享。
张麒麟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觉到了那股钻心的剧痛，更感觉到了那种愿意为他去死的决绝。
金色的瞳孔剧烈震颤。
左眼的金光开始消退，露出了原本深邃漆黑的眸子。
“梦？”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没说过话的音节，从他嘴里吐出。
李十一大喜过望：“成了！这小子心疼媳妇了！”
他二话不说，抄起一块板砖就冲了上去。
“趁他病，要他命！把人捞出来！”
姜离和铁山也反应过来，齐齐扑向水池。
张麒麟此刻正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一边是瑶池的净化意志，一边是同心蛊带来的情感羁绊。
他的身体僵硬，任由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往岸上拖。
就在半个身子离开水面的瞬间。
那平静的瑶池水面下，突然伸出了无数双由水流凝聚而成的大手。
死死抓住了张麒麟的脚踝！
“外来者必须净化”
那是瑶池的本源意识。
它不允许哪怕一丝污秽离开这里。
“净化你大爷！”
李十一手里的板砖狠狠拍在一只水手上。
板砖碎了。
水手纹丝不动。
越来越多的水手冒出来，不仅抓住了张麒麟，还顺着大腿往上蔓延，试图把他也拉回去。
甚至连李十一和蚩梦都被缠住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要把所有人都拖进那个名为遗忘的深渊。
“砍断它们！”
姜离大喊，手里的欺天剑再次出鞘。
但这剑刚才透支太狠，此刻剑灵沉睡，跟个烧火棍差不多，砍在水手上只能溅起一点水花。
“没用的！这是规则之力！”白泽绝望地喊，“除非有更高级的规则打破它！”
更高级的规则？
李十一脑子里飞快旋转。
还有什么比昆仑瑶池更高级？
就在这时，他感觉怀里那颗还没捂热乎的七窍玲珑道心，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一股奇异的波动传遍全身。
这道心饿了？
它对瑶池的能量产生了渴望？
李十一眼神一亮，既然打不过，那就吸干你！
“老张！借个火！”
李十一一把抓住张麒麟那还在冒着麒麟火的手臂，直接按在了自己胸口。
麒麟火瞬间点燃了道心。
“给我吸！”
李十一一声怒吼，把胸口贴向了那些水手。
七窍玲珑道心，乃是上古修士修补天缺之体的至宝，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黑洞。
此刻被激活，瞬间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吞噬力。
“呼——”
整个瑶池的水面瞬间塌陷下去一个大坑。
那些抓着众人的水手，就像是被抽水泵吸住的面条，扭曲著、挣扎着源源不断地涌入李十一的体内。
“嗝！”
李十一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感觉自己快炸了。
但这招真的有效。
水手的力量在迅速减弱。
趁著这个空档，铁山一声怒吼，双臂肌肉暴起，拽著张麒麟的肩膀猛地一拔。
“出来吧你！”
“哗啦！”
这一次，再没有阻碍。
张麒麟整个人被硬生生拔了出来，重重摔在岸边的青苔上。
随着他离开水面，瑶池那种疯狂的沸腾慢慢平息下来。
那个宏大的意志似乎因为失去了目标，也渐渐隐去。
众人瘫倒在地，一个个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似的。
蚩梦还紧紧抱着张麒麟的胳膊，虽然脸色苍白，但嘴角却挂著笑。
张麒麟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恢复了漆黑，那种陌生的神性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李十一，又看了看为了救他差点搭上命的蚩梦。
沉默了良久。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蚩梦的脑袋。
然后看向李十一，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熟悉的冷淡。
“欠条，假的。”
“我没按过手印。”
李十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啊你个闷油瓶，脑子还没坏！”
他随手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掉。
“那是为了刺激你的求生欲，懂不懂兵法？”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瑶池看的白泽，忽然指著水面，声音颤抖。
“你们看那是啥？”
众人回头。
只见刚才张麒麟躺过的地方，随着池水渐渐平息，底部竟然露出了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几个古朴的大字。
不是甲骨文，也不是金文。
而是一种李十一无比熟悉的字体——隶书。
上书八个大字：
“绝地天通，从此而始。”
落款更是让李十一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极其现代化的签名，龙飞凤舞，透著股狂放不羁。
“张道陵，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