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红河村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轮廓。
近处的土坯房顶上,偶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乳白色的雾气交织在一起,给这片贫瘠的土地添了几分不真切的诗意。
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湿润气息,混杂着柴火和牲畜的味道。
知青点的年轻人被知青点长刘峰催命一样地集合起来,三三两两睡眼惺忪地聚集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听候大队长赵老根分配今天的第一项劳动任务。
赵老根将手里的铜头旱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烟灰。
他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小眼睛,锐利地扫过眼前这群城里来的“娃娃兵”。
一个个细皮嫩肉,穿着干净的衣裳,站没站相,懒洋洋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了今天的任务。
“村南头有片荒地长满了杂草,你们今天的活就是去把那块地给开出来!”
“地开好了秋天就能种上庄稼,多打点粮食!”
话音刚落,知青堆里就响起一片压抑著的哀叹。
陈才接过一把锄头,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铁器让他瞬间清醒。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混在叫苦不迭的知青队伍里,倒是也不显眼。
到了荒地后他学着旁边老乡的样子,挥起了锄头。
他刻意收敛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
昨晚在空间里检查物资时,他意外发现空间的角落里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泉眼,里面还蓄著一汪清澈的泉水。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遍布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粗略估计,自己的身体素质至少提升了原本的一倍左右。
如果说之前的自己只能拿一两百斤的东西,那么现在拿三四百斤应该不在话下。
这灵泉水简直就是至宝,就是不知道下次蓄满需要多久,又能提升多少。
此刻,他只是按照一个普通新知青的节奏,一锄头一锄头地往下挖。
动作看起来有些生涩,甚至笨拙,但每一锄头下去都翻起了大块的泥土,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他一边干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著旁边几个老乡的动作,时不时还凑过去,用带着几分憨厚的口气请教两句。
“大叔,这草根太深了,怎么刨的更快啊?”
“哎呦,还得是大叔您厉害啊!”
他表现得勤恳、好学,又因为“不太会干活”,所以效率并不算顶尖,但那股子卖力气的实在劲儿,却一点没落地被远处抽著旱烟、监工的赵老根看在了眼里。
这老狐狸的眼睛毒得很。
陈才心里很清楚,今天是他下乡后第一次在村里集体劳动,表现至关重要。
不能太出挑,免得被其他知青当成异类排挤,也不能太落后,被村干部当成偷奸耍滑的懒汉。
他要做的,就是表现出一头初生牛犊的样子。
充满干劲,却又带着几分笨拙。
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融入村民,不被知青孤立,还能顺理成章地引起村领导的注意。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后续租房做铺垫。
住在大通铺里实在太不方便了,别说吃顿好的,就是想睡个安稳觉都得提心吊胆。
必须尽快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他那两千块巨款和各种票证,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这就像下棋,每一步都必须深思熟虑,走一步,看三步。
午休时分,累瘫了的知青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田埂上,啃著带来的又干又硬的窝头。
陈才没过去凑热闹。
他走到蹲在一棵大树荫下吧嗒著旱烟的赵老根身旁。
从兜里掏出一根下乡前买的“大前门”卷烟递了过去。
“大队长,来一个。”
赵老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根在农村绝对算得上是稀罕物的卷烟,没拒绝,接了过来。
陈才顺势蹲下,用火柴给他点上,然后又请教了几个挖地时遇到的问题。
赵老根抽著香烟,觉得这小子确实不错。
不仅比那些知青干活卖力,而且还会来事儿。
他跟着话也多了些,用自己的经验指点了他几句。
抽烟只是小事,主要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请教的感觉。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陈才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和不好意思,试探著问道。
“大队长,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咱们村里有没有那种没人住,空着的小院子?我想自己租个地方住。”
赵老根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浓白的烟雾慢悠悠地从鼻孔里吐了出来。
他眯著那双精明的小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著陈才。
“小伙子,你刚来不知道,现在村里房子都紧张得很,家家户户都挤著住,哪有什么空着的。”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直接堵死了话头。
但陈才没有放弃,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赵老根话锋一转。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村西头靠近后山脚下,有两间破陋的泥坯房,以前是村里看林子的人住的,废弃好几年了,破得不成样子,根本住不了人。”
赵老根嘴上说著房子紧张,破得住不了人,但并没有直接回绝陈才的提议。
他的眼睛在陈才身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
这小伙子虽然衣服破旧,但人很精神,说话干活都透著一股子沉稳劲儿,跟那些咋咋呼呼的毛头小子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小伙子人还不错,看着挺精明能干的。
赵老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知青看着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或许真能吃得了苦。
要是他真有本事把那个破院子给修起来,对村里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那块地方不会再那么荒著碍眼。
傍晚收工后,陈才回到知青点。
他借着去井边打水的机会,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苏婉宁。
她正用井水清洗着手臂上的伤口。
一上午的高强度劳动,让她那本就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被茅草和荆棘划出了好几道刺眼的红痕。
她的脸色比在火车上时更加苍白,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那一瞬间,陈才的心脏好像被一根细细的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苏婉宁这清冷孤傲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不屈的心。
可这个时代和她孱弱的身体,却逼着她不得不承受这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看来必须得想个办法,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给她一些实质性的帮助。
首先,得让她吃点好的补充体力。
然后,这些伤口也得处理一下,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
陈才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又一个计划在心中成型。
他看着苏婉宁低着头,用冷水冲洗伤口的孤单背影,那叫一个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