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馆子？！”这个词对于几个乡下丫头来说，冲击力比刚才买新鞋买糕点还要巨大！在她们小小的认知里，能进国营饭店吃饭的，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兄妹几人走进国营饭店，里面桌椅摆放整齐，虽然装修简朴，但干净亮堂。这个点已经过了饭口，吃饭的人不多。一个系着白围裙的服务员正懒洋洋地擦著桌子。
林福来走到窗口，看了看墙上挂著的木质价目表，直接对里面说道：“同志，麻烦您，买二十个白面馒头，带走。”
“二十个？”里面的厨师和服务员都愣了一下。这年头，谁家这么阔气，一次性买二十个纯白面馒头？还是带走？
“对，二十个。”林福来肯定地点头，递过去钱和粮票。白面馒头五分钱一个，二两粮票，二十个就是一块钱加四斤粮票。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林福来花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当那二十个雪白、喧软、散发著浓郁麦香的大馒头被装在两个大牛皮纸袋里递出来时，几个妹妹的眼睛又一次直了。那馒头的香味，混合著刚才糕点甜香和新布鞋的棉布味，构成了一种她们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富足”的气息。
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兄妹几人的心情却如同天边最早升起的那几颗星星，亮晶晶的。林福来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小五丫，其他四个妹妹则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脚上的新鞋，手里紧紧攥着装著馒头的纸袋，叽叽喳喳地讨论著今天的奇妙经历，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疲惫交织的红晕。
回到红星村时，夜幕已然降临，村子里星星点点亮起了昏暗的煤油灯光。林建国和李秀兰还没有收工回来，破旧的小院里静悄悄的。
“你们先在院里玩会儿，别跑远了，哥去给你们做好吃的。”林福来将小五丫交给大丫，自己则拎着那条肥嘟嘟的后臀尖猪肉和刚买的调料，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林福来看着那块足有四五斤重的五花肉，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他就要让家里人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地道红烧肉！
他熟练地将猪肉洗净，切成均匀的麻将块。因为没有料酒，他只能用葱姜焯水去腥。锅里放上一点点珍贵的豆油，烧热，放入几颗冰糖（这还是他刚才在供销社好不容易看到的，咬牙买了一小包），小火慢慢炒出糖色。当冰糖融化，变成焦糖色，冒起细密的小泡时，他立刻将沥干水分的肉块倒进去，快速翻炒，让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上诱人的糖色。
接着，他加入葱段、姜片、干辣椒和花椒煸炒出香味，然后倒入酱油，翻炒均匀。最后，他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实则暗中换成了灵泉水）倒入锅中，水量没过猪肉，又撒上刚买的细盐。
大火烧开，撇去浮沫，然后转为小火，盖上锅盖，慢慢地炖。
随着时间推移，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而浓郁的肉香，开始从厨房那破旧的门窗缝隙中钻了出来，如同有形的勾子，瞬间就攫住了院子里几个小丫头的全部心神。
原本还在兴奋地互相展示新鞋、小声说著悄悄话的妹妹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小鼻子像小狗一样使劲地嗅著。
“哇！好香啊！比前天中午的烤鸡和炖兔肉还香！”三丫林书慧第一个叫出声来，口水差点顺着嘴角流下来。
四丫林静秋更是直接跑到了厨房门口，扒著门框，眼巴巴地往里瞧，小脑袋使劲往里探，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肉哥肉肉”
连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小五丫，也被这诱人的香气勾得清醒了过来，在大丫怀里扭动着小身子，伸著小手指向厨房：“哥漆香香”
大丫和二丫虽然矜持些，但那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和发直的眼神，也彻底暴露了她们内心的渴望。中午的糕点虽然香甜，但那毕竟是点心，哪比得上这实实在在、油汪汪、香喷喷的红烧肉带来的冲击力大？
林福来看着门口挤著的几个小脑袋，尤其是三丫四丫那馋涎欲滴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哟，这是哪儿来的几只小馋猫啊？中午那一斤桃酥一斤鸡蛋糕，都吃到哪个小肚子里去啦？这么快就又饿了？我看你们这肚子不是肚子，是个无底洞吧？”
三丫被大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奶声奶气地辩解：“才不是无底洞！是是大哥做的肉太香了！它自己往鼻子里钻！”
四丫也用力点头附和：“对对！是香味先动的手！不怪妞妞馋！”
童言无忌的话语，逗得林福来哈哈大笑，连带着大丫二丫也忍俊不禁。厨房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熟悉的说话声，是林建国和李秀兰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工回来了。
“嗯？啥味儿这么香？”林建国刚推开院门，那浓郁的肉香便扑面而来，让他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李秀兰也闻到了，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是啊，谁家做肉了？这味儿咋这么像咱家那边飘过来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他们家今天刚分了三十斤猪肉，难道福来这么快就做了？可这香味也太醇厚太诱人了吧？跟他们平时偶尔用粗盐煮出来的肉味完全不一样！
他们快步走进院子，首先看到的，就是厨房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以及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崭新布鞋、正眼巴巴望着里面的几个女儿。
“爹！娘！你们回来啦！”大丫第一个看到父母，连忙喊道。
林建国和李秀兰的目光，下意识地先落在了女儿们的脚上。
那是新鞋？！
崭新的黑色灯芯绒布鞋，鞋口还露出一截雪白的棉袜！在昏暗的暮色中，那新鞋白袜格外扎眼！
林建国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了些许尘土。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女儿们的脚：“这这鞋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