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子恢趴着没动，耳朵贴地，突然整张脸绷紧。他没抬头，声音压得极低：“不是水声！是笑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泉面晃了一下。没有风，水面却泛起圈状波纹，中心位置浮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眼窝深陷，嘴角裂到耳根。影像一闪即逝，水又平了。
白小玖猛地睁眼，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她刚才几乎睡着，可那一瞬，耳边响起婴儿啼哭，又变成女人哀嚎，最后竟是在叫她的名字。她手抖了一下，药箱差点打翻。
胡月娥背靠石块，呼吸一顿。她明明闭着眼，却看见有人站在泉边，披着长发，朝她招手。她想喊，嗓子像被掐住，直到信悟的声音响起。
“别看，也别应。”
信悟已经站了起来，剑在手里，指尖掐著指诀，嘴里默念清心咒。他脚步没停，直接走向营地中央那块立石。符袋打开，取出一枚镇魂钉，再抽出一张五雷镇邪符。
“完颜雪，鼓。”
完颜雪睁开眼，没问原因，直接从背后摸出随身皮鼓，手指一勾，鼓槌落下。咚——一声闷响，不响却沉，像敲在人骨头缝里。
信悟以剑尖划地，画出一个圆形结界线，速度极快。四角定好方位，他将四枚镇魂钉依次钉入土中，每钉一下，符钉发出微光。最后他把五雷镇邪符贴在立石正面，双手结印，掌心对符纸一压。
“起！”
金光炸开。
一道半透明的光幕从地面升起，迅速连接四角镇魂钉，形成一个穹顶状屏障，将整个营地罩住。幻想姬 首发光幕流转着细密符文，像是活的一样在爬行。
泉边温度骤降。
三道黑影从外围扑来，撞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刮玻璃。火花四溅，地面震颤，柳风蓝立刻冲向东侧，发现光幕边缘出现轻微波动。她拔刀，从怀里掏出一张辅助符，贴在光幕薄弱处。
“稳住了。”她说。
黄媚娘没动，身子往后一缩，直接隐入黑暗。几秒后，光幕外出现了三个她的虚影，分别朝不同方向走动。黑影立刻被吸引，疯狂撞击其中一个幻象，结果只打散了一团空气。
“蠢。”黄媚娘冷笑。
信悟盘坐在阵心，闭眼调息。他知道这阵法撑不了太久，但至少能争取时间。他耳朵动了动，听见泉底又有动静。
“灰子恢，下面什么情况？”
灰子恢一直没动，耳朵贴地，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是水流动，是有东西在爬。上面来的，不是地下钻的。”
信悟睁眼：“邪灵是冲我们来的，不是误入。”
完颜雪继续敲鼓，节奏变慢，和光幕的脉动逐渐同步。她额头渗汗，这种配合很耗神。但她不能停，一旦断了，阵法就会失衡。
白小玖喘了口气，从药箱里翻出最后一点药粉。她记得这是安神用的宁神香原料，虽然只剩指甲盖大小的一撮，但够点一次。她掏出火折子，点燃药粉，放在阵心石上。
青烟升起，带着淡淡的草木味。
胡月娥吸了一口，脑子清楚了些。她刚才真的差点站起来走过去。那声音太像她死去的妹妹了。她咬了下舌尖，逼自己清醒。
“别信耳朵。”她说，“它们会模仿。”
柳风蓝守在东岗，眼睛盯着光幕外。黑影还在绕，但不再硬撞，而是贴着边缘滑行，像是在找缝隙。她握紧刀，不敢松懈。
黄媚娘的幻形术只能维持两分钟。时间一到，三个分身同时消散。黑影愣了一下，随即怒吼，再次扑向光幕，这次是集中撞一处。
“要破！”柳风蓝喊。
信悟抬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备用符，甩向那点。符纸中途自燃，化作一道金线补在缺口上。光幕重新闭合。
“省点力气。”他说，“它们破不了。”
“那它们干嘛还不走？”白小玖低声问。
没人回答。
灰子恢耳朵动了动，突然说：“它们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犯错。”
空气一下子更冷了。
信悟看了眼天。星星还在，月亮没出来。这种天气最适合阴物活动。他摸了摸剑柄，血渍还在，干了。这把剑杀过不少东西，但它挡不住精神攻击。
他转向完颜雪：“还能撑多久？”
完颜雪摇头：“鼓声能稳阵，但我体力不够。最多半小时。”
信悟点头。他早就知道这阵法只是临时手段。真要解决问题，得找到邪灵源头。但现在，他们连对方是什么都看不清。
白小玖靠在药箱上，眼皮打架。她太累了，刚才那点药粉几乎耗尽她最后一丝精力。但她不敢睡，怕一闭眼，那些声音又来了。
胡月娥走到她旁边坐下：“你睡，我盯着。”
“你不也听见了？”
“听见了。”胡月娥咧嘴一笑，“但我比你皮厚。”
柳风蓝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光幕外，黑影停止游走，齐齐转向营地。三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
它们不再撞击，而是蹲伏下来，像狼一样盯着里面的人。
一秒。
两秒。
其中一只抬起手，指甲极长，缓缓划过光幕表面。
滋——
声音让人牙酸。
信悟猛地睁眼，手按在剑上。
那只邪灵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多人重叠：“你们逃不掉”
“闭嘴。”信悟冷声道。
“水是假的路是错的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白小玖身体一僵。她想起刚才喝的水，胃里一阵翻腾。
“别听。”完颜雪低喝，“它在乱你心神。”
邪灵笑了，笑声层层叠叠：“不信？那你为什么还在抖？”
白小玖的手确实在抖。
胡月娥一把抓住她手腕：“看着我。它说的都不是真的。”
信悟突然起身，走到光幕边缘，直视那只邪灵：“你们主子是谁？”
邪灵歪头，脖子发出咔咔声：“主子？我们没有主子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
“伏牛山那边的人，是不是你们放出来的？”
邪灵不答，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光幕：“甜的像血下次喝光你们。”
信悟退回阵心，脸色沉了下来。
他知道这些邪灵不会说实话，但它们提到“伏牛山”，说明他们走的路线已经被盯上了。
灰子恢突然抬头：“地下安静了。”
“什么意思？”
“刚才的爬行声没了。”
信悟皱眉。如果邪灵是从地上来的，那地下本不该有动静。可刚才灰子恢明确说过，有东西在爬。现在没了，只有一种可能——
它上来了。
所有人神经再次绷紧。
黄媚娘悄然后退，藏得更深。柳风蓝刀尖对准光幕外，呼吸放轻。
完颜雪的鼓声加快了一拍。
信悟掐指一算，低声说：“三分钟后换班。”
“我第一个。”胡月娥说。
“第二个我来。”柳风蓝接话。
“第三个。”白小玖勉强撑住。
信悟点头：“轮值照旧，谁也不准睡死。”
他坐回原位，闭眼调息。他知道这场夜还长，而这些邪灵，绝不会只来一次。
光幕外，三双绿眼依旧盯着。
其中一只慢慢举起手，掌心裂开一条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触须。
它轻轻碰了下光幕。
没有撞击。
没有声音。
但光幕的边缘，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