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皇道威严。
魅影的身形，彻底僵在了树梢上。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大干太祖，秦渊。
这个只存在于史书和传说中的男人，她曾在皇室最机密的卷宗里，见过他的画象。
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句“朕当年留你一命”，象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头。
那是她此生唯一的败绩，也是她最大的秘密。
除了她和早已驾崩的先帝，绝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秦明看着魅影那瞬间凝固的身影，心中冷笑。
两万积分，就赌你心虚。
“你，可知罪？”
那道威严的虚影，再次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魅影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斗了一下。
她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做着天人交战。
她不信鬼神。
可眼前的一切，却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
“滚。”
太祖虚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念你曾为大干效力，朕不杀你。”
“若再有下次，魅影，朕让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那股笼罩天地的皇道龙气，猛地向魅影压了过去。
魅影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象是被一座大山撞上，嘴角渗出一抹血迹。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金光中的秦明，又看了看那道威严的虚影，眼中闪过极度的挣扎与恐惧。
最终，她一言不发，对着虚影的方向，遥遥躬身。
下一秒，她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逃了。
【叮！
【叮！恭喜宿主成功吓退元婴大圆满刺客，达成成就‘狐假虎威’，奖励积分+100000！】
秦明看着系统面板上暴涨的数字，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的太祖虚影，就跟信号不好的电视一样，闪铄了两下，“滋啦”一声，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了。
“噗通。”
秦明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父皇！父皇您别走啊！”
他伸出手，对着空气一阵乱抓，哭得撕心裂肺。
“明儿好想您啊！”
苏清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连忙跑过来扶住他。
“秦明，你怎么样？”
她触碰到秦明的手，冰凉一片，全是冷汗。
“我……我没事。”
秦明靠在苏清寒柔软的怀里，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就是……有点虚。”
他心里在滴血。
妈的，二十万积分，就为了装这一下。
姬无双，你这个败家娘们，这笔帐我记下了！
“少主！少主您没事吧！”
龙七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看着秦明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在看神。
能召唤太祖英灵护体！
这已经不是天命所归了，这是太祖显灵，亲自认证的唯一继承人啊！
“咳咳，扶我起来。”
秦明咳嗽了两声，在苏清寒和龙七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
半个时辰后，黑风林深处的一条小溪边。
龙七一脸警剔地守在外围。
苏清寒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忙得不亦乐乎的男人。
只见秦明，正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曲，熟练地给那头昏死过去的铁背苍熊剥皮。
他一边剥，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熊掌可是好东西，红烧。”
“这块里脊最嫩，拿来烧烤。”
“熊胆得留着，大补。”
他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召唤太祖英灵的虚弱，活脱脱一个刚进城的土财主，对着满市场的猪肉挑挑拣拣。
苏清寒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很快，一堆篝火升起。
秦明将切好的大块熊肉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肉香，夹杂着油脂被火焰炙烤后发出的“滋滋”声，在林间弥漫开来。
秦明撕下一大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熊肉，吹了吹，先递到苏清寒嘴边。
“娘子，尝尝，刚出炉的。”
苏清寒看着他那张沾着炭灰的脸，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肉质紧实，却又异常鲜嫩，滚烫的肉汁在口腔里爆开，那股霸道的香味，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疲惫和寒意。
好吃。
她默默地想着，脸上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秦明嘿嘿一笑，自己也扯下一大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龙七立刻握紧了刀柄，厉声喝道：“谁！”
一个衣衫褴缕、满脸污泥的人影，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他双眼发直，死死地盯着秦明手里的烤肉，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
是赵天霸。
他被秦明用兽群吓跑后，慌不择路，在林子里迷了路，又累又饿，几乎快要虚脱。
是这股霸道的肉香，把他引过来的。
“吃的……”
赵天霸看着秦明，声音沙哑，眼神里充满了原始的渴望。
“给我点吃的……”
秦明眨了眨眼，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痴傻笑容。
“好啊。”
他撕下一块烤得金黄的熊肉，对着赵天霸晃了晃。
“你过来拿呀。”
赵天霸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想都没想，连滚带爬地就朝着秦明冲了过去。
“我的！”
他伸出手，就要去抢那块肉。
然而，就在他离秦明还有三步远的时候。
“啪叽。”
一声奇怪的闷响。
赵天霸整个人，象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黏住，脸朝下，以一个“大”字体，死死地贴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在他和树干之间，是一块被树叶伪装起来的，巨大的、涂满了某种黏胶的板子。
秦明手里拿着烤肉，一脸天真地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
“哎呀，你怎么爬树上了？”
赵天霸又惊又怒，脸憋得通红。
“你……你算计我！”
“算计？”
秦明咬了一大口肉，含糊不清地说。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我这叫安全防范意识，懂吗？”
他不再理会赵天霸，坐回火堆边，开始了他的表演。
“哎呀，这熊肉，外焦里嫩，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他一边吃，一边发出夸张的赞叹。
“家人们谁懂啊，这口感，上头了，实在是太上头了！”
“再配上我独家秘制的孜然和辣椒面，啧啧，这味道，简直绝了！”
肉香，伴随着秦明那绘声绘色的解说，象一把把小刀子，扎在赵天霸的心上。
他的肚子，“咕咕”地叫得更欢了，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我错了……”
赵天霸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了。
“给我一口，就一口……”
秦明撕下一小条肉丝，在他鼻子前面晃了晃。
“想吃？”
“想！”赵天霸点头如捣蒜。
“行啊。”
秦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还有一块留音石。
“来，先把这个签了。”
赵天霸看着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欠条”。
“欠……欠条？”
“对啊。”秦明理所当然地说，“全场消费，由赵公子你买单，有问题吗？”
“我这又是精神损失，又是人工费，又是食材费的，你总得给钱吧？”
赵天霸看着那欠条上“黄金十万两”的字样，眼珠子都红了。
“你抢劫啊！”
“哦？”
秦明晃了晃手里的肉丝，“不签啊？行吧。”
他作势要把肉丝扔进火里。
“别！”赵天霸急了，“我签！我签！”
秦明嘿嘿一笑，把笔塞到他被黏住的手里。
赵天霸屈辱地在欠条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这个。”
秦明将留音石递到他嘴边。
“大声点，跟着我念。”
他清了清嗓子。
“我是猪。”
赵天霸浑身一震，屈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念不念？”秦明又晃了晃肉。
“……我……是猪。”赵天霸带着哭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如傻子。”
“……我不如傻子。”
“我以后再也不敢惹六殿下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惹六殿下了……”
秦明满意地收回留音石，将那一小条肉丝，塞进了赵天霸的嘴里。
赵天霸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三两下就吞了下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秦明。
“还有吗？”
秦明拍了拍手，站起身。
“没了。”
“你就在这好好反省吧，天亮了，这黏胶就失效了。”
说完，他吹着口哨，回到了火堆边。
自始至终，苏清寒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着秦明用最无赖的手段，把一个嚣张跋扈的侯爷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本该觉得不齿。
可不知为何，当当她看到赵天霸那副涕泪横流、生不如死的模样时，她竟然觉得……有点解气。
她看着秦明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扬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却被秦明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用长发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吃饱了？”
秦明凑了过来，身上还带着烤肉和篝火的烟火气。
苏清寒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将手里的肉吃完。
“我怎么瞅着，你刚才好象笑了？”秦明调侃道。
“你看错了。”苏清寒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
“行吧。”秦明也不在意，他站起身，对着林子外围招了招手，“龙七，你过来。”
龙七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属下在！少主有何吩咐！”
秦明看着他那副狂热的样子，有点头疼。
“今天的戏，演完了。”他拍了拍手上的油渍，“接下来，就看你们那边的发酵了。”
“发酵？”龙七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这个词。
“就是把今天的事，传出去。懂吗？”秦明懒得跟他解释，“百兽臣服，太祖显灵。怎么离谱怎么传，怎么玄乎怎么来。”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大干皇室最后的血脉，是天命所归。”
龙七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
“属下明白！少主是要借太祖神威，震慑女帝，宣告正统！”
“你明白个锤子。”秦明嘴上嫌弃，心里却觉得这哥们悟性还行，“让你干啥你干啥就行了，别给自己加戏。”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重点，是连络旧部。回去告诉周福，让他把咱们的‘粉丝后援会’，正式搞起来。”
“粉……粉丝后援会？”龙七的cpu又一次烧了。
秦明叹了口气，觉得跟古人沟通真累。
“就是暗中连络所有忠于大干的旧部，尤其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告诉他们，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让他们知道，天，还没塌。”
龙七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斗起来。
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属下遵命！定不负少主所托！”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秦明深深一拜，然后毫不尤豫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林中。
现场，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那棵大树上，赵天霸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秦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好了，娘子，夜深了，咱们也该休息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过来，睡这儿。”
苏清寒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周围漆黑如墨的树林，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之前妖兽的嘶吼。
她沉默着，最终还是挪了过去，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坐下，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秦明躺了下来，枕着手臂，看着天上的星星。
“喂，靠过来点。”
苏清寒没理他。
“离那么远，万一半夜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苏清寒依旧不为所动。
秦明叹了口气，忽然朝她那边滚了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苏清寒身体瞬间僵硬，一股男人的气息将她包裹，她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别动。”秦明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疲惫，“魅影虽然走了，但谁知道姬无双那个疯婆子，还会不会派别人来。”
“两个人贴在一起，目标小，也方便我随时保护你。”
苏清寒的挣扎，停住了。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温度，和那平稳有力的心跳。
他说得对。
在这危机四伏的围场里，只有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虽然依旧僵硬，却不再抗拒。
“这就对了嘛。”秦明满意地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他闭上眼，正准备睡觉。
“你……”
怀里的苏清寒，忽然低声开口。
“你今天召唤出来的……真的是太祖皇帝吗？”
她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了她一路的问题。
秦明眼都没睁，随口答道：“不然呢？难道是我花钱请的演员？”
苏清寒：“……”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多这个嘴。
“那……‘绝户龙爪手’呢？”她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秦明猛地睁开眼，低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怎么？娘子对那招感兴趣？”
“我告诉你，那可是我家不传之秘，讲究一个‘快、准、狠’，直击要害，一击毙命。”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
苏清寒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无耻！”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
秦明看着她那红到耳根的侧脸，心情大好。
【叮！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苏清寒却毫无睡意。
她靠在秦明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火气，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男人，时而疯癫，时而冷静；时而无赖，时而霸道。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更深了。
就在苏清寒也渐渐有了困意的时候。
一道压抑着愤怒和屈辱的、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从不远处那棵树上载来。
“那个……六殿下……秦爷……”
“您……您睡了吗？”
“我……我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