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警惕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没有人,然后才凑近李晓鸽,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神秘又恐惧的语气说:“晓鸽,你刚来,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以为,苏安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吗?”
“苏安?”李晓鸽愣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在演习中力挽狂澜、在格斗场上冷静制敌的身影。在李晓鸽这样的新兵蛋子眼里,苏安简直就是传奇,是活着的英雄。
“她……她不是挺好的吗?枪法那么神,指挥也厉害,还救了我们三号营……”李晓鸽下意识地反驳。
“好?”白薇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容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那都是她装出来的!她那种人,最会收买人心了!你知不知道,王小丫为什么会死?”
“不是……不是自杀吗?”
“是自杀,可她为什么要自杀?”白薇步步紧逼,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晓鸽,“就是因为她撞破了苏安的秘密!被苏安活活逼死的!”
“什么?!”李晓鸽感觉自己像被一个惊天大瓜迎面砸中,脑袋嗡嗡作响,“苏安……逼死了王小丫?她……她有什么秘密?”
白薇见鱼儿已经上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被浓浓的悲愤所取代。
她开始添油加醋地编织她的故事。
“我亲眼看到的!”她信誓旦旦地说,语气里的肯定不容置疑,“就在王小丫死前不久,有一个深夜,我起夜上厕所,看到苏安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宿舍!我当时觉得奇怪,就悄悄跟了上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故意停顿,营造出悬念。
李晓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问:“看……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她……在后山的小树林里,跟一个男人私会!”
“私会?!”李晓鸽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在纪律严明、视作风问题如猛虎的六十年代部队里,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轻则处分,重则直接开除军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对!那个男人还穿着咱们的训练服,长得高高大大的,两人搂搂抱抱,亲密得很!”白薇说得绘声绘色,“王小丫和苏安最是亲近,王小丫肯定是无意中也撞见了这件事,苏安怕事情败露,就对她威逼利诱,你想想,王小丫那胆子,哪里经得住她这么吓唬?最后肯定是被她逼得没办法,才走了绝路!”
“然后,”白薇的语气变得更加怨毒,“她怕我也把这件事说出去,就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又是千纸鹤,又是床底下的鬼手,装神弄鬼,把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让我说的话,再也没有人相信!”
这一整套逻辑,从动机到行为,环环相扣,听起来竟是那么的……“合理”。
李晓鸽听得心惊肉跳,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发现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三号营的秘密。
“这……这不可能吧……”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挣扎着说,“苏安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而且,那个男人是谁?你看清楚了吗?”
“人不可貌相!”白薇抓住了她的手,眼神恳切又急迫,“那个男人是谁,我没看清脸,但肯定是咱们营的!晓鸽,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有正义感,嫉妒分明。我现在被关在这里,人微言轻,我说的话,他们只会当我是精神失常说的疯话。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我怎么帮你?”李晓鸽彻底慌了神。
这件事太大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一个十八岁姑娘的认知范围。
“我要举报!”白薇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如刀,“我要把苏安的所作所为,全都写下来,举报给上级领导!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看着李晓鸽煞白的脸,知道火候还不够,必须再下一剂猛药。
“晓鸽,你再仔细想想!”白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蛊惑,“苏安一个刚从乡下来的新兵,为什么枪法那么好,连警队来的高铠都不是她对手?为什么她格斗那么厉害,能把比她壮那么多的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什么她还会那些神神叨叨、能让人身上又麻又疼的邪门歪道?”
她每问一句,李晓鸽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是啊……为什么?
这些问题,李晓鸽之前也和师父还有一些后勤兵议论过,大家都觉得苏安是“天才”,是“天赋异禀”。可现在被白薇这么一串联,似乎……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这正常吗?”白薇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她肯定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我怀疑……我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农村孤儿,她就是混进我们革命队伍里的……敌特!”
“敌特?!”
这两个字,像一颗真正的炸弹,在李晓鸽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这不再是简单的作风问题,这是叛国!是颠覆国家的大罪!
单纯的李晓鸽彻底被她唬住了,小脸吓得一片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如果让她这种人得逞,我们整个三号营,甚至整个军区,都会有危险的!”白薇加重了语气,将个人恩怨瞬间上升到了国家安全的高度,“晓鸽,你帮我,就不是帮我白薇一个人,你是在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是在保护我们千千万万的革命同志!你愿意吗?”
这顶无比巨大的帽子,沉甸甸地扣了下来,压得李晓鸽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边,是苏安那张冷静沉着、在演习中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脸庞。
另一边,是白薇声泪俱下的控诉,和那两个无比可怕的字——“敌特”。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件事必须立刻向张教官、向雷教官报告!可是,白薇那句“他们只会当我是疯话”又在耳边回响。
万一……万一白薇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苏安真的是敌特,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伪装?她立的功越大,将来对部队的危害就越大!而自己,如果因为胆小而知情不报,岂不就成了国家的罪人,成了敌特的帮凶?
可万一……白薇是在撒谎,是在诬陷呢?那自己帮她,就是陷害一个战斗英雄,自己同样是罪大恶极!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李晓鸽感觉自己站在一个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也是万丈深渊。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赋予了“拯救世界”使命的荒唐正义感,在她的内心疯狂交战。
她看着白薇那双充满期盼和血丝的眼睛,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此时,她声音都在发颤,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