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一点点往前挪。
车轮压在厚厚的积雪上，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
听着都让人觉得它下一秒就要陷进去，再也动不了。
“主子，”
冷影的声音混着风从车外传来，有点听不真。
“前面的路全被雪盖住了，看不清道。再往前恐怕不安全。”
萧闻璟掀开车厢前头的厚棉帘。
一股冷风卷着雪沫子猛地扑进来，激得人一哆嗦。
他眯眼望出去——哪儿还有什么路的影子。
天地间只有一片高低起伏的白，干干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
“停车吧。”
他放下帘子。
“找个背风的地方。”
马车缓缓挪到官道旁的一片小树林边。
说是树林，其实也就十几棵歪脖子老松树，枝杈被雪压得弯弯的，风一过就“扑簌簌”往下掉雪沫子。
冷影带着几个暗卫迅速清出一小块空地，支起简单的挡风布篷。
白君泽率先跳下马车。
“噗”一声，整只靴子直接没进雪里。
“嚯！”他弯腰捞了一把雪，在手里捏了捏。
“这雪再下会，能把人埋了。”
两个小团子早就趴到了窗边，小嘴呵出两团白雾。
“哇——”
瑾萱整个身子几乎挂在了窗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好大的雪呀！”
旁边的瑾瑜没说话。
可那双和萧闻璟一模一样黑亮的眼睛，也紧紧盯着窗外飘飞的雪片，眨都不眨。
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小团子们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这么密的雪。
萧闻璟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瞧了瞧两颗快黏在窗户上的小脑袋，嘴角上扬了一下。
“想下去玩雪吗？”
“想！”
瑾萱瞬间扭头，差点直接扑进他怀里。
瑾瑜也跟着用力点头。
苏凌玥笑着伸手理了理两个孩子被蹭乱的额发。
“只能玩一小会儿，不然冻成小红鼻子，可不好看啦。”
“知道了…娘亲！”
瑾萱已经手脚并用地往车门口爬。
萧闻璟先下车，转身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下来。
瑾萱脚刚沾地，就“哇”地又叫了一声——
雪直接埋到了她大腿根，整个人像根插在雪地里的小萝卜。
可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咯”笑起来，两条小短腿在雪坑里胡乱蹦跶，溅起一片雪雾。
瑾瑜稳重些，先伸出脚试探地踩了踩，然后蹲下去，用小手捧起一捧雪。
“爹爹，冰冰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像落进了星星。
白君泽在一旁乐：“不然呢？难不成还是烫的？”
瑾瑜眨眨眼，忽然把手里那捧雪捏成个松垮垮的雪团，朝白君泽丢过去。
雪球飞了一半就散开了。
白君泽却格外配合地“哎哟”一声，捂住胸口。
“好小子，学会偷袭干爹了？”
瑾瑜抿着小嘴笑了，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
这一下打开了热闹的闸门。
瑾萱见状，立刻小手胡乱扒拉，团了个歪七扭八的雪球，奶声奶气喊道。
“干爹爹，看招！”
这回离得近，雪球“啪”一下砸在白君泽月白的披风上，开出一朵散漫的白花。
“好哇！两个小没良心的，合起伙来欺负干爹爹是吧？”
白君泽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也蹲下去迅速团了个松松的雪球。
“接招！”
一时间，雪球飞来飞去。
瑾萱尖叫着躲到萧闻璟身后，瑾瑜则跑到苏凌玥腿边。
白君泽的雪球追过来，萧闻璟抬袖一挥，掌风轻扫，雪球在半空就散成了烟。
“不公平！”
白君泽故意嚷嚷。
“你们三对一！”
“不服？”
萧闻璟挑眉，弯腰随手团了个雪球，还在掌心掂了掂。
白君泽立刻往后跳了三步。
“诶诶……璟兄，你来真的啊？”
“爹爹打干爹！”
瑾萱从萧闻璟背后探出小脑袋，兴奋地挥着小拳头。
萧闻璟手腕轻轻一甩，雪球嗖地飞出去。
白君泽怪叫着往旁边一闪，雪球擦着他衣角飞过，砸在后面一棵松树上——
“哗啦！”
树冠上堆积的雪全部倾泻下来，把他整个人埋了进去。
“呸、呸呸！”
白君泽从雪堆里冒出头，头发、肩膀全是雪，像个突然出现的雪怪。
瑾萱笑得东倒西歪，瑾瑜也捂着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苏凌玥看着眼前景象，心里软成一片。
谁能想到，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苍梧战神，此刻正陪着两个孩子，在荒郊野外的雪地里打雪仗呢。
“停！”
白君泽拍掉身上的雪，没好气的瞪了萧闻璟一眼。
“瑜儿、萱萱，咱们堆雪人好不好？”
“好！萱萱要堆雪人！”
小姑娘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说干就干。
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笨拙地学着干爹的样子滚雪球。
瑾萱滚出个拳头大的小球，瑾瑜滚的稍大点，可滚两下就散了。
“要这样。”
萧闻璟蹲下身，大手在雪地上一推，雪就听话地聚拢起来，越滚越大，很快成了个及腰高的大雪球。
瑾萱张着小嘴，看得眼睛发亮。
白君泽也滚好了一个。
两个雪球垒起来，雪人就有了身子和脑袋。
“它没有眼睛和鼻子。”
瑾瑜仔细看了看说。
苏凌玥转身从马车里找来两颗龙眼核当作眼睛，没有胡萝卜，便挑了颗细长的红枣安在脸中央当鼻子。
小瑾萱解下自己的小红围巾，踮着脚，认认真真的给雪人系上。
最后，白君泽折了两根松枝插在雪人两侧当作胳膊。
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这样站在了雪地里——
黑眼睛，红鼻子，红围巾，还有两只松枝小手，瞧着怪喜庆的。
“它冷不冷呀？”
瑾萱摸摸雪人圆滚滚的脑袋。
“雪人不怕冷。”
瑾瑜认真地回答。
“那它会饿吗？”
“雪人不吃饭。”
“那它……”
两个孩子围着雪人你一言我一语。
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可眼里的光亮晶晶的，比雪地里的光还耀眼。
萧闻璟静静看了一会儿，伸手将苏凌玥被风吹乱的鬓发轻轻别到耳后。
“冷吗？”
他的声音融在风里，格外温和。
她摇摇头，很自然地将手塞进他掌心。
他的手又暖又稳，紧紧包住她微凉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