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玄司通告发出次日。
江城东郊,古典园林,清韵别院。
镇玄司的通告,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已抵达江城及周边的各派高层中激起了剧烈反响。
通告内容简洁而明确:
“镇玄司江城第九局通告。
鉴于近日江城超凡能量异常聚集,为维护社会稳定,保障公民安全,兹依据《特殊事务管理条例》及《超凡事件应急条例》,特此声明如下。
一、 即日起,江城全域划为特殊事态管控区。
严禁任何超凡组织与个人在管控区内进行大规模械斗、无差别攻击及危害公共安全之行为。
违者,镇玄司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二、 涉事方阴阳殿负责人邹临渊,已于今日正式知会本司,自愿择地,就紫眼飞僵及相关事宜,向玄门各界做出说明与交代。
地点选定为:江城以北二百一十里,青龙山,龙首峰,斩龙台。
时间:三日后,午时三刻。
三、 本司尊重涉事方选择,并呼吁各方保持克制,依规依法,前往上述地点进行交涉。
本司将派员监督,确保过程有序。
特此通告。
大炎国镇玄司江城第九局 青龙行动组”
这份通告,措辞官方,立场看似中立,实则信息量巨大,态度隐晦。
既划下了不得在市区乱来的红线,又认可了邹临渊自愿择地的举动,甚至暗示派员监督,隐隐有为其站台、将冲突限制在规则框架内的意味。
通告一出,暗流涌动的江城,各方势力的目光瞬间被引向了北方那座名为青龙的荒山,以及那个充满不祥与肃杀意味的斩龙台。
几乎在同一时间,以龙虎山、武当、茅山、瑶池为首,联合赶尸门、蜀山、青城、素女门、大龙寺等已抵达核心力量的门派,迅速达成共识,决定在正式前往斩龙台前,举行一次高规格的灭尸联盟筹备会议,统一立场,协调行动。
会议地点,选在了江城东郊一处被瑶池谷临时包下、环境清幽、且早已布下隔绝内外查探的顶级阵法的古典园林。
清韵别院。
此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本是风雅之地,此刻却被一股凛冽肃杀的气息所笼罩。
园林核心的聚贤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堂内并未设置主位,而是按照古老规制,摆放了一圈紫檀木太师椅,每张椅子之间相隔丈许。
彼此平等,又隐隐形成对峙、联合之势。
此刻,这些椅子上,已然坐满了人。
每一位,都是跺跺脚便能让一方玄门震动的魁首巨擘,是真正的执牛耳者,泰山北斗!
上首居中稍左,坐着一位身穿紫色八卦仙衣、头戴莲花冠、面如冠玉、长髯及腹的老道,正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张天毅。
他双目微阖,手捻法诀,周身清气缭绕,仿佛与天地道韵相合。
虽不言不动,那股统御万方、代天行罚的无上威严,却自然流露,令堂中修为稍弱者不敢直视。
他身后侍立着两名手持拂尘、气息沉凝的天字辈长老。
张天毅右手边,是武当山掌门清风子。
他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背负长剑,气息渊渟岳峙,如同武当山般雄浑沉稳,目光开阖间隐有剑光,彰显着天下剑宗领袖的锋芒内敛。
武当执法长老玄诚子肃立其后。
清风子旁边,是茅山掌门陆沉舟。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蓝袍,面容瘦削,目光锐利如鹰隼,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推演着什么符箓阵法。
身上那股专克阴邪的凛然正气与若有若无的符纸朱砂气息,让靠近之人莫名感到心悸。
茅山执法长老林越侍立在侧,眼神凶狠。
陆沉舟下首,是瑶池谷执法长老璎珞仙子。
她代表谷主百花仙子出席,一身月白宫装,面容冷艳,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悲愤与杀意。
瑶池弟子在月牙湾损失最重,她对邹临渊与紫眼飞僵的恨意也最为直接强烈。
海棠仙子伤势未愈,并未出席。
但瑶池谷的决心,已无需多言。
张天毅左手边,则坐着东北驱魔龙族马家家主马啸天。
他身着藏青长衫,气质儒雅沉稳,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与复杂。
马家对僵尸的必杀信念毋庸置疑,但邹临渊与马家的微妙关系,以及女儿马笑笑、妹妹马云落的态度,让他这个家主颇为难做。
他身后站着一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是其弟马啸玄。
马啸天旁边,是蜀山剑派掌门玄阳真人。
他身穿玄色剑袍,面容古朴,周身剑意含而不发,却仿佛能割裂虚空,乃是当世有数的剑道大宗师。
蜀山剑派与邹临渊的渊源,让他此刻神色略显深沉,目光若有所思。
玄阳真人下首,是青城剑宗掌门阎玉笛。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腰间悬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气息与蜀山剑派的凌厉稍异,更显空灵缥缈,但锋芒丝毫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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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与蜀山同气连枝,此次亦是共同进退。
再往下,是素女门掌门妙音仙子。
她容貌极美,气质温婉,身着水蓝色长裙,怀中抱着一具造型古朴的焦尾琴,看似柔弱。
但能坐上掌门之位,并带领素女门在玄门立足,其修为与手腕自是非同小可。
她受瑶池谷之邀前来助阵,此刻神色平静,静观其变。
接着是大龙寺了凡大师。
他身材魁梧,面如重枣,身披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虽为佛门高僧,却无半分慈眉善目,反而周身筋肉虬结,隐有佛门金刚伏魔之威。
他奉方丈之命前来,首要目标亦是飞僵。
而坐在一个相对独立、气息也最为阴冷诡谲位置上的,则是赶尸门门主端木星辰。
他身穿玄黑色绣银符长袍,面容瘦削,目光幽深,嘴角似乎永远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他独自一人前来,但无人敢小觑这位执掌湘西尸道牛耳、本身修为也深不可测的枭雄。
他对紫眼飞僵的渴望,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此外,真武派、点苍派、万剑门等也派来了实权长老列席旁听,但发言权相对有限。
堂内济济一堂,几乎汇聚了当今大炎国玄门正道明面上七成以上的顶尖力量与话语权!
如此阵仗,近百年来未曾有过。
而他们的目标,此刻却只有一个。
邹临渊,以及其庇护的那头紫眼飞僵。
短暂的沉默后,龙虎山天师张天毅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扫过堂中众人,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沉寂。
“诸位道友,镇玄司通告已至。
那邹临渊,选了青龙山,斩龙台。
三日后,午时三刻。
诸位,有何高见?”
他话音刚落,脾气最为火爆直接的茅山掌门陆沉舟便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冰冷。
“高见?有什么高见?
那小辈倒是会选地方!
青龙山,斩龙台?
哼,初生牛犊不畏虎,倒给自己挑了块风水不错的坟地!
也好,省得我等在江城这繁华之地动手,沾染因果,束手束脚。
到了那荒山野岭,正好放开手脚,将那僵尸连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并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也让我茅山殉道弟子的英灵,得以安息!”
他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对邹临渊选地的举动,更是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仿佛那只是垂死挣扎的徒劳之举。
“陆道兄所言极是。”
瑶池谷璎珞仙子接口,声音清冷,带着刻骨的恨意。
“那邹临渊包庇僵尸,杀我瑶池弟子,罪不容诛!
他选何处,都是死路一条!
斩龙台?正好!
我瑶池便要在那斩龙台上,斩了他这条不知死活的孽龙,用他与那飞僵的鲜血,祭奠我谷中陨落的八位仙子!”
两位损失最惨重门派代表的发言,瞬间定下了基调。
不死不休,必杀之局。
武当清风子真人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却同样坚定。
“此子救僵为祸,公然与我天下正道为敌,已踏过底线。
无论他有何苦衷,选何地点,此等行径,绝不可姑息。
青龙山远离尘嚣,正好了结因果。
我武当真武七截阵已至,三日后,当于斩龙台前,诛邪卫道!”
青城剑宗阎玉笛掌门把玩着腰间剑穗,淡淡道。
“斩龙台……名字倒是有趣。
就不知那邹临渊,配不配得上龙这个字。
我青城弟子已布下两仪微尘剑阵,届时,倒要看看他那柄能挡马家神龙的剑,能否挡得住我青城万剑。”
素女门妙音仙子柔声开口,却语带锋芒。
“我素女门虽不喜争斗,但瑶池道友之请,不敢推辞。
那飞僵乃天地至邪,遗祸无穷。
邹临渊助纣为虐,亦难逃其咎。
既已择地,便按规矩了断便是。
我门中沧海龙吟已备,可助诸位涤荡妖氛。”
大龙寺了凡大师声如洪钟,合十道。
“阿弥陀佛。
佛曰慈悲,亦作狮子吼。
那紫眼飞僵,怨煞冲天,确为祸世魔头。
邹临渊施主执迷不悟,恐坠魔道。
我佛门愿以金刚伏魔神通,助诸位道友降妖除魔,亦是功德一件。”
几位正道魁首相继表态,无一例外,杀意凛然,视邹临渊与飞僵为砧板鱼肉,只待三日后前往收割。
斩龙台在他们口中,仿佛已成定局死地。
这时,一直沉默的赶尸门主端木星辰忽然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吸引了众人目光。
他狭长的眼睛扫过众人,慢悠悠道。
“诸位道友,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端木佩服。
不过嘛……诛灭飞僵,自是应当。
但如何诛,或许可以商榷。”
他顿了顿,在众人略显不悦的目光中,继续道。
“那紫眼飞僵,千年难遇,浑身是宝,更蕴含生死逆转之秘。
若是一把天雷、真火烧了,或是万剑分尸,岂非暴殄天物?
我赶尸门对尸道略有研究,或许……
可将其完整镇压,封入我门镇尸洞深处,永世不得出,既除祸患,亦可供后世研究,防范未然,岂不两全其美?”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中对飞僵躯体的贪婪,几乎毫不掩饰。
“端木门主!”
龙虎山张天毅天师目光一凝,声音转冷。
“紫眼飞僵,乃天地至邪秽物,当以无上玄法彻底净化,方是正理!
镇压?研究?
只怕养虎为患,反受其害!
此事,不必再议!”
张天毅一锤定音,代表了正道主流的态度。
飞僵必须彻底毁灭,不容任何染指。
端木星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面对龙虎天师的威势。
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心中如何想,却无人知晓。
蜀山玄阳真人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那邹临渊……数月前,我派凌霄长老曾言其后起之秀,真龙之姿。
未曾想,竟走到今日地步。
可惜,可叹。
既然他已自绝于正道,选此绝地,我蜀山诛魔剑阵,自当前往,一尽同道之谊。
只是……”
他目光微闪。
“此子背后,是否另有依仗?
那斩龙台,是否另有玄机?
还需谨慎。”
他提到了凌霄道长对邹临渊的评价,也点出了一丝疑虑。
但这疑虑在群情激愤的当下,显得微不足道。
东北马家家主马啸天轻叹一声,终于开口。
“僵尸,乃我马家世代天敌,必诛之。
邹临渊……
唉,此子曾与我家有些渊源,本非恶徒。
但既然他执意庇护飞僵,便是与我马家信念为敌。
三日后,我马家神龙敕令,亦不会缺席。
只盼……他能迷途知返,或可留其魂魄转生。”
他的话,算是为马家可能的留情留了一丝余地,但也明确了诛僵立场。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龙虎山张天毅天师身上。
他是道教祖庭领袖,在场名义上地位最高者。
张天毅天师缓缓站起,目光扫过堂中每一位魁首,声音陡然变得宏大庄严,如同天宪。
“既如此,三日后,午时三刻,青龙山,龙首峰,斩龙台!”
“吾等玄门正道,便应他之邀,赴这斩龙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