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茅山敕令传出数日后。
大炎国各地,江城周边。
天师诛魔令与茅山伏魔令,如同两枚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大炎国玄门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两大祖庭的明确态度与雷霆行动,彻底为这场因紫眼飞僵和邹临渊而起的风波定下了基调。
不死不休的围剿与诛灭。
一时间,天下云动,八方风雨,齐齐汇聚向那座位于长江之畔、如今已暗流汹涌的现代都市。
江城。
最先做出公开响应的,自然是那些早已派遣人手、在月牙湾事件中同样损失不小、同仇敌忾的正道大派。
蜀山剑派,锁妖塔前。
剑气凌霄的玄阳真人抚摸着古朴的剑匣,听着弟子关于龙虎山、茅山动向的汇报,以及江城传来的最新消息。
他眼中剑意吞吐,最终化作一声冷叹。
“哎!凌霄师叔,您老人家还是看走了眼。
邹临渊此子已经犯下了天下之大不纬之罪,我身为蜀山剑派掌门,定然不能行那包庇之罪。
传令下去,蜀山诛魔剑队即刻启程,由剑痴长老带队,携万剑符诏前往江城。
我蜀山剑修,宁折不弯。
紫眼飞僵,必斩之!
邹临渊……若其冥顽不灵,阻我斩妖,亦是我蜀山剑下之敌!”
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蜀山方向,数十道剑光划破长空,直奔东南。
青城剑派,上清宫。
与蜀山同气连枝的青城剑派,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掌门阎玉笛召集门中长老。
“蜀山既动,我青城岂能落后?
点齐二十四名青城剑子,由天璇长老率领,携青索剑仿品及两仪微尘阵阵图前往。
记住,首要目标是飞僵,但若遇邹临渊阻挠,或有人趁火打劫,不必留情!”
青城山方向,道道青色剑光掠出,与蜀山剑光遥相呼应。
万剑门、点苍派、真武派等剑修或武道大派,在接到龙虎、茅山传檄后,或因同道之谊,或因诛邪大义,或因不愿落于人后,也纷纷派遣门中精锐高手,携带镇派利器,开赴江城。
一时间,剑光、遁光、飞行法器划破天际的景象,在各地时有发生,引得凡俗之人啧啧称奇,也引得玄门底层震动不已。
除了这些名门正派,一些行事风格独特、亦正亦邪或偏于中立的势力,也因各种原因被卷入或主动介入这场风暴。
素女门(位于东海,皆为女修,精于音律幻术与医术),在接到瑶池谷的求援和联合邀请后,掌门妙音仙子沉吟片刻,对门下弟子道。
“瑶池与我等同为女子主事,素有交情。
此番她们折损弟子,悲愤难平。
我素女门虽不喜争端,但同道受辱,岂能坐视?
况且,那紫眼飞僵确为祸世凶物。
素女卫十二人,由清韵长老带领,携沧海龙吟琴前往,听候瑶池璎珞长老调遣,助阵即可,不必强出头。”
东海之滨,有悠扬琴音与曼妙身影驾驭海浪,飘然而去。
唐门,议事大厅内烟雾缭绕。
门主唐傲天把玩着一枚淬毒的孔雀翎,听着手下关于江城局势和各派动向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紫眼飞僵?邹临渊?有意思……
龙虎山、茅山、武当、瑶池、蜀山……
嘿,好大的阵仗。
我唐门虽不掺和那些正邪之争,但这等热闹,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传令内堂,挑选机灵的好手,带上些好东西,去江城见见世面。
记住,我们是去看热闹,做生意的,不是去拼命的。
但若有人不开眼,或者……
那飞僵的尸毒、那邹临渊的血肉有点研究价值,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阴影中,有数道模糊的身影躬身领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大龙寺(佛门圣地之一,位于北方,与龙虎山等道门关系微妙),大雄宝殿内,佛光普照。
方丈了空大师手持念珠,听着知客僧汇报,低眉垂目,长宣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紫眼飞僵,集怨煞而生,乃大凶之物,有伤天和,涂炭生灵。
我佛慈悲,亦作狮子吼,降妖除魔。
然则,那邹临渊施主,未必便是十恶不赦。
了凡师弟,你带几位武僧院的弟子,持我佛帖,前往江城。
一为探查飞僵虚实,若有机会,当以佛法度化或镇压。
二则……观那邹临渊施主,是魔是佛,皆在一念。
若其真有苦衷,或可劝其回头是岸。
切记,我佛门中人,当以慈悲为怀,先度化,后惩戒。”
一位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武僧合十领命,带着数名气息沉凝的武僧,徒步下山,看似缓慢,实则一步数丈,朝着江城方向而去。
方寸山,几位气息晦涩、打扮各异的老者正在一座草庐中对弈、品茶。
听到外界传来的各种消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捋须笑道。
“呵呵,千年飞僵,神秘青年,天下玄门齐聚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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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戏,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我观那邹临渊,年纪轻轻,能得凌霄道兄看重,又能从马家、龙虎、茅山、瑶池等派手中抢人,岂是易与之辈?
这阴阳殿,怕也不是无根浮萍。
通知山下的孩子们,都去江城附近转转,只看,只听,少说话,更别轻易动手。
机缘,往往就在乱局之中。”
其他几位老者纷纷点头,眼中皆有精光闪过。
除了这些有名有号的门派势力,玄门江湖中那些数量更为庞大、身份更为复杂、行事也更无拘束的散修,也被这股巨大的漩涡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悄然涌向江城。
江城周边,各种奇人异士开始频繁出没。
抬棺匠:来自湘西、黔贵等地的神秘行当,不属赶尸门,却有独门控尸、镇尸、养尸之术。
背尸人:与抬棺匠类似,但更隐秘,常于夜间行走,背负僵尸或特殊尸身。
赶虫人(或称蛊师):来自苗疆、南疆等地,擅长驱使毒虫蛊物。
偶尔能看到身着奇装异服、身上缠绕着毒蛇或爬满奇异虫子的男女,冷漠地注视着江城市区方向。
驭蛇人:与赶虫人类似,但更专精于蛇类。
烧尸匠:专司处理特殊尸体、焚化邪异,对尸气、阴气感知敏锐。
几个浑身散发着烟火和淡淡焦臭气息的汉子,在江城几个公墓、火葬场附近转悠,眉头紧锁。
捞尸人:常年与江河湖泊打交道,精通水性,也常接触水中的浮尸、邪物。
更多的,是那些无门无派,或小门小户,靠着祖传手艺、偶然机缘、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在玄门底层挣扎求存的散修。
他们或许是落魄的风水师、半吊子的相士、懂点皮毛的驱邪人、收集古怪物件的掮客、专接脏活的杀手……
这些人数量最多,心思也最杂。
江城郊区,某个鱼龙混杂的低阶修士临时聚集地,酒气、汗味、劣质烟草味和各种奇怪的材料气味混杂在一起。
几个散修正围着一堆篝火,低声交谈,目光闪烁。
一个满脸横肉、胸口纹着狰狞鬼头的大汉灌了口劣酒,压低声音道。
“他娘的,这次动静可真够大的!
龙虎山的天师诛魔阵,茅山的诛邪队,武当的真武七截阵,蜀山青城的飞剑,瑶池素女的仙子,连唐门那些玩暗器的都来了……
乖乖,这是要把江城给拆了啊!”
旁边一个瘦小如猴、眼珠乱转的中年人接口,声音尖细。
“谁说不是呢!那紫眼飞僵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惹得这么多大佬抢破头?
还有那个邹临渊,啧啧,真是条汉子!
敢从这么多大派手里抢食,还明目张胆地立了个阴阳殿!”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背着个破罗盘的老道士,眯着眼睛,抽着旱烟,慢悠悠道。
“狂?没点真本事,敢这么狂?
马家的龙神敕令,说破就破。
龙虎山的玄诚子,听说也吃了亏。
那小子手里,肯定有惊天动地的大杀器!
还有那飞僵,千年不遇的尸王,浑身是宝啊!
指甲、牙齿、毛发,那都是炼制法器、丹药的极品材料!
更别提其体内的尸丹、本源尸气了……
啧啧,无价之宝!”
大汉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再是宝,也轮不到咱们这些散修。
那些名门大派,还有赶尸门、唐门那些狠角色,早就盯死了。
咱们凑上去,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还得把命搭进去。”
瘦猴中年人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
“那可不一定,你们想啊,这么多势力搅在一起。
龙虎山、茅山要诛魔,武当、蜀山要除害,瑶池要报仇,赶尸门想抢僵尸,唐门想捞好处,还有那些和尚、尼姑、牛鼻子……
他们能是一条心?
到时候肯定得打起来,乱成一锅粥!”
老道士磕了磕烟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浑水才好摸鱼,咱们这些小虾米,不求能抢到飞僵,也不求能杀了邹临渊领赏。
但只要眼力够,手脚快,运气好,趁乱捞点边角料,或者……
看看有没有机会,投靠一方?”
“投靠?”
大汉和瘦猴中年人都是一愣。
老道士压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你们看那邹临渊,年纪轻轻,有这等本事,敢硬抗天下玄门,还公然立了个阴阳殿。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有底气,有野心!
这阴阳殿,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就他和他那僵尸兄弟。
可要是……
他能顶住这第一波压力,哪怕只是站稳脚跟,没被这些大派一口气灭了……”
瘦猴中年人倒吸一口凉气。
“您的意思是……咱们去投靠他?”
大汉连连摇头。
“疯了吧?
现在去投靠他,那不是找死吗?
天下玄门都要杀他,咱们去不是当炮灰?”
老道士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富贵险中求。
现在去,自然是风险极大。
但若是他真能展现出一些实力,扛过最初的风暴,哪怕只是惨胜,或者让那些大派有所顾忌……
那时候,他这阴阳殿必然缺人手。
咱们这些无门无派的散修,若是雪中送炭,或者在他需要人手的时候投靠过去,未必不能搏个前程。
总好过一辈子在底层厮混,看那些大门派的脸色,为了一点残羹冷炙打生打死吧?”
“阴阳殿……”
大汉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意动。
他们这些散修,日子过得确实艰难,功法残缺,资源匮乏,经常被大门派弟子瞧不起,甚至当成炮灰。
如果真有一个强大的新兴势力愿意接纳他们……
瘦猴中年人也心动了。
“老道士,你说得有点道理。
可那邹临渊,会不会是另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咱们别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老道士叹了口气。
“这就是赌了。
赌他的为人,赌他的气量,也赌咱们的眼光和运气。
不过话说回来,比起那些高高在上、规矩森严的名门大派,一个新兴的、急需人手的势力,对咱们这些散修来说,机会可能更大。
至少,不用从最低等的杂役弟子做起吧?”
篝火旁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这几个散修的话,代表了此刻汇聚在江城外围、数量庞大的底层修士群体中,一种悄然滋生的心态。
他们畏惧各大派的威势,垂涎飞僵可能带来的利益,更对自身的前途感到迷茫。
邹临渊和阴阳殿的出现,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虽然危险,却也可能意味着一条不同于以往的全新道路。
观望,犹豫,算计,期待,恐惧……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些散修心中交织。
他们像秃鹫一样,盘旋在风暴的边缘,等待着,窥伺着。
一旦有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下,或分一杯羹,或……赌上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