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邹临渊听到这一个交代,直接顺着孟南枝的话语就往上爬。
开玩笑?阴阳两界鬼差阴司总长,所有阴神上司总扛把子。
这名头,可比通缉犯追杀令要好听的多了!
“邹临渊,领命!”
“定不负所托,竭力追查《生死簿》下落,维护阴阳法度!”
邹临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幽冥虚空之中,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般的后续反应。
短暂的沉默后,是更为汹涌的哗然与骚动!
“这……这小子真敢接啊?!”
“一个生人,毛头小子,要骑在咱们头上?!”
“老子不服!不服啊!!!”
首先炸锅的依旧是十大阴帅及其麾下那些骄兵悍将。
黑无常范无救被白无常扶着,刚缓过一口气,听到这话,又差点背过气去,指着邹临渊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竖子!
安敢如此!
你可知这阴阳总长意味着什么?
要担多大干系?
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坐稳的?!
你等着!你等着瞧!”
白无常谢必安脸上的笑容是彻底挤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是那对重新安回眼眶的眼珠子,依旧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往外凸一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悲凉语气说道。
“完了……彻底完了……
以后出趟差,是不是还得先给这位总长大人写份《跨界勾魂可行性报告》和《预期风险评估》?
勾错了魂,是不是还得附上一份《关于误勾生魂陈浩事件的情况说明及深刻检讨》?
年终是不是还得写《本年度勾魂业绩总结与来年工作计划》?
啊啊啊!
老夫的鬼生,一片灰暗……”
牛头马面这对难兄难弟抱得更紧了,牛头那铜铃大眼里居然有浑浊的魂泪在打转。
“老马,俺们以后是不是每天还得开早会,晚会?
那个什么……kpi考核?
末尾淘汰?
俺听说阳间的大厂都这样……
俺可不会用那劳什子钉钉啊!
俺的蹄子戳不了那么小的屏幕!”
马面也欲哭无泪,长脸拉得更长了。
“老牛,别说了……
我听说阳间现在还有996、007,咱们以后不会也得007全年无休吧?
我这把老骨头……
不对,老魂架子,扛不住啊!”
日游神和夜游神这对搭档面面相觑,日游神干涩道。
“以后咱俩巡游,是不是得分白班夜班,还得打卡?
遇到突发事件,是不是得先发个工作群请示?”
夜游神幽幽叹了口气。
“可能还得配发那种能定位、能拍照、能实时传输的执法记录仪……
咱们那点私房游荡时间,怕是没了。”
豹尾、鱼鳃、黄蜂、鸟嘴这四位,也是哀鸿遍野。
豹尾抓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尖,苦恼道。
“那我管辖的猫狗兔子们闹了矛盾,打架斗殴,是不是还得调解,出调解书?
万一有猫把狗挠了,狗把兔子吓了,是不是还得立案侦查?”
鱼鳃吐着泡泡。
“我这边更麻烦,鱼群迁徙算不算非法聚集?
鲸落要不要写《大型海洋生物死亡事件报告及资源回收方案》?”
黄蜂嗡嗡道。
“我那蜂群要是蜇了人,算不算群体性伤害事件?要不要我亲自去给人家赔礼道歉,顺便推销点蜂蜜?”
鸟嘴用喙理了理羽毛,尖声道。
“都别说了,我管天上飞的,以后阳间那些铁鸟要是撞了鸟,是不是也算我监管不力,要写事故报告?”
十大阴帅麾下的鬼将鬼差们更是窃窃私语,看向邹临渊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不屑,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恶意。
让他们听一个活人小子的?
开什么玩笑!
等着吧,有这小子好受的!
文判官崔珏和武判官钟馗脸色也极为难看。
崔珏手中的勾魂笔都快捏断了,他深吸几口气,对着秦广王再次拱手,声音沉重。
“秦广王殿下!
此举……此举实在有违祖制,有悖常伦啊!
生人掌阴司,亘古未有!
且邹临渊年少气盛,毫无经验,如何能服众?
如何能统御这庞大的阴司体系?
追查《生死簿》更是天大的事,岂能如此儿戏交托?”
钟馗也声如洪钟地附和。
“崔判官所言极是!
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当总长,俺钟馗第一个不服!
除非他能拿出真本事,让俺们这些老家伙心服口服!”
面对下方几乎一边倒的质疑和反对声浪,几位阎罗也是神色各异。
秦广王蒋歆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
楚江王历温脸色黑如锅底,尤其听到自己麾下的洪武被点名要走,更是气得周身寒气几乎要冻结虚空。
宋帝王余懃一脸疲惫和愧疚,似乎懒得再管。
转轮王薛礼则摸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阎罗王包拯黑着脸,但目光在邹临渊和下方众鬼之间逡巡,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孟南枝却仿佛对这一切反对声浪充耳不闻,她笑盈盈地走到邹临渊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邹临渊,一股清雅的幽香随之飘入邹临渊鼻尖。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鼓励,说道。
“喂,邹大总长,看到没?
你这新官上任,底下人好像不太服气呀。
要不要本小姐帮你镇镇场子?”
她靠得很近,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甚至拂过了邹临渊的耳廓。
邹临渊心中那股因蛟龙之力而愈发旺盛的阳气微微一荡,竟有些不自在,耳根隐隐发热。
邹临渊下意识地微微侧开半步,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不必,若连这点场面都镇不住,这总长之位,不坐也罢。”
孟南枝看着邹临渊微微发红的耳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也不再逗邹临渊,只是抱着胳膊,一副我看好的模样。
邹临渊定了定神,将心中那丝异样压下,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扫过下方群情激奋的众鬼。
邹临渊知道,此刻若不能立威,以后这总长的位置,恐怕真的坐不稳,更别说调动资源去查《生死簿》了。
邹临渊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握着倚天剑的右手。
剑未出鞘,但那古朴剑鞘中隐隐透出的森然剑气与堂皇帝道威压,却让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几分。
所有鬼,包括那些叫嚣得最凶的阴帅,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那是源自灵魂深处对至强兵器的本能畏惧。
“肃静!”
邹临渊开口,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阴司鬼神的耳中,甚至压过了那些窃窃私语。
“我知道,你们不服。”
邹临渊目光平静,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不屑、或嘲讽的鬼脸。
“我一个生人,年纪不过双十,修为在诸位眼中或许不值一提,资历更是浅薄如纸。
让你们这些动辄修行千百年的阴帅、判官、鬼将听我号令,你们觉得荒唐,觉得屈辱,觉得我是走了狗屎运,仗着倚天剑和地府的失误,才捡了这个便宜。”
邹临渊顿了顿,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
“但,这是十殿阎王与五方鬼帝陛下的共同决议!
是地府为弥补过失、追回《生死簿》而行的非常之法!
你们可以不服我邹临渊,但你们,是否要质疑十殿阎王的决断?
是否要违背五方鬼帝的意志?”
这话一出,下方众鬼顿时一滞。
质疑阎王?
违背鬼帝?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明说啊!
刚才嚷嚷得再凶,那也是针对邹临渊个人,可没人敢把矛头指向十殿和鬼帝。
文判官崔珏脸色变了变,沉声道。
“邹……总长此言差矣!
我等并非质疑诸位殿下,只是忧心地府法度,担忧总长年少,难以胜任如此重责!
此乃公心,绝非私怨!”
“是吗?”
邹临渊看向崔珏,目光如电。
“崔判官忧心法度,担忧我难堪大任,可以理解。
但,在质疑我之前,诸位可曾想过,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何《生死簿》会失窃?
为何会用错误的副本胡乱勾魂,差点酿成大错?”
邹临渊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质问。
“是因为我邹临渊这个生人吗?
不!
是因为地府自身出了纰漏,是管理有缺,是追查不力!
如今,十殿阎王与鬼帝陛下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这外人来协助追查,拨乱反正。
正是要借我这生人的身份,或许能发现一些你们自己人发现不了的问题,走一些你们走不通的路!”
“至于能否胜任……”
邹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扫过十大阴帅,尤其是跳得最欢的黑无常和牛头马面。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邹临渊既然接了这个位置,自然会竭尽全力。
若有谁不服,觉得我德不配位,能力不足,简单!”
邹临渊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气势勃发。
虽然只是辟谷期,但那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杀伐之气,融合了蛟龙之力的煌煌阳刚,再加上倚天剑隐隐散发的杀道威压。
竟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风暴,让靠得近的一些鬼将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追查《生死簿》,非一朝一夕之功。
在此期间,阴司缉捕侦查事务,依旧要运转。
若有谁觉得我邹临渊不配发号施令,那好,咱们就按阴司的规矩来!
你们可以出题,可以设考,可以用你们认为最难、最棘手的陈年旧案、积年悬案来考较我!
我若解决不了,自会向十殿阎王请辞,这总长之位,让与有能者居之!”
“但!”
邹临渊话锋一转,目光如冰。
“若我解决了,证明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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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从此以后,我的命令,就是铁律!
谁敢阳奉阴违,敷衍塞责,耽误了追查《生死簿》的大事,那就别怪邹某。
以总长之权,以地府法度,从严处置!
到时候,就算是十殿阎王,也未必保得住他!”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既有理有据,又软中带硬,既给了这些老鬼一个下马威,又给了他们一个考核自己的台阶,更摆明了公事公办,耽误正事严惩不贷的态度。
一时间,下方众鬼竟被这番气势和言辞镇住了几分。
就连文判官崔珏和武判官钟馗,也露出了一丝讶异。
这小子,似乎并不完全是靠运气和兵器,这心性和口才,倒有几分气势。
黑无常范无救还想嚷嚷,被白无常谢必安死死拉住。
白无常低声道。
“老八,少说两句!
没听见吗?
他能拿耽误追查《生死簿》这顶大帽子压人!
真闹起来,咱们不占理!”
牛头马面相视一眼,也暂时闭了嘴,只是眼神依旧不服。
孟南枝在一旁看得美眸发亮,悄悄对邹临渊竖了个大拇指,传音道。
“行啊,邹大总长,这番话说得漂亮!有几分官威了嘛!”
邹临渊没理会孟南枝的调侃,目光转向依旧瘫坐在地、魂火黯淡的洪武鬼将,以及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的楚江王厉温。
“洪武将军。”
邹临渊开口,声音平静。
洪武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猩红的魂火看向邹临渊,充满了不甘、屈辱,还有一丝畏惧。
“你,可愿听我调遣?”
邹临渊问得很直接。
洪武张了张嘴,想硬气地说不愿意。
但感受到楚江王那几乎要将他冻结的冰冷目光,又想到秦广王的法旨。
最终,所有的挣扎化作一声颓然的叹息,他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声音嘶哑。
“末将……遵命,见过……总长大人。”
“很好。”
邹临渊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而是对楚江王厉温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
“楚江王殿下,邹某暂借洪武将军及麾下兄弟一用,待寻回《生死簿》,查明真相,自当奉还。
期间若有折损,邹某亦会一力承担,并给予补偿。
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楚江王厉温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看都懒得看邹临渊一眼,拂袖转身,对着秦广王等阎罗冷冷道。
“既然诸位已做决议,本王无话可说。
殿中还有事务,先行一步!”
说罢,竟直接化作一道黑色寒流,消失在原地,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其他几位阎王见状,也是神色各异。
秦广王蒋歆深深看了邹临渊一眼,沉声道。
“邹临渊,望你好自为之,莫负所托。
所需印信文书,稍后会有人送至,散了吧!”
说完,十殿阎王的身影也相继淡去,只留下满地依旧难以接受现实的阴司众鬼,以及那个手持倚天剑、傲立场中的新任阴阳总长。
孟南枝笑嘻嘻地凑过来,拍了拍邹临渊的肩膀。
“可以啊!邹大木头,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虽然差点把你自己也点着。
走吧,本小姐带你去领你的委任状和帅印,顺便……
看看你怎么安置你那位新收的爱将?”
她刻意在爱将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促狭地看着不远处依旧跪着、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洪武。
邹临渊看了一眼孟南枝明媚的笑脸,又看了一眼下方那些神色复杂、敢怒不敢言的未来下属们,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即将到来的无数挑战。
邹临渊深吸一口气,对着孟南枝点了点头。
“有劳孟姑娘。”
又转向下方,朗声道。
“诸位,今日便到此为止。
邹某初来乍到,诸多事务不明,还望诸位同僚日后多多指教。
追查《生死簿》乃当前第一要务,若有相关线索,或遇棘手案件,可随时报我。
散了吧!”
说罢,邹临渊不再理会众鬼的反应,收起倚天剑,对着孟南枝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南枝嫣然一笑,率先转身,朝着酆都城某个方向走去。
邹临渊迈步跟上,步履坚定。
跪在地上的洪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起身,对着自己带来的那三千同样士气低落、不知所措的阴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新任的阴阳总长邹临渊,带着他唯一极不情愿的部下,跟着红衣少女,走向了那座象征着地府权力核心的酆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