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别墅。
夜幕初垂,华灯已上。
往日里灯火通明、彰显着富贵与生机的别墅庭院,此刻却被一种沉重压抑的寂静笼罩。
精心打理的花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悲恸,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当那辆出租车在别墅那扇扭曲变形、尚未及修理的雕花大门前急刹停下时,早已等候在门廊下的赵天雄和几名保镖立刻冲了上来。
赵天雄甚至顾不得家主仪态,亲自为邹临渊拉开了车门。
“临渊!你来了!”
赵天雄的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芒,他一把抓住刚下车的邹临渊的手臂。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怕这唯一的希望跑掉。
他身上的名贵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往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乱着,显然这一天对他来说是地狱般的煎熬。
“邹先生!”
旁边的保镖也纷纷躬身,态度恭敬异常。
他们大多知道或隐约听说过这位年轻人与自家少爷的关系,以及他可能拥有的非常手段。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和压抑的哭泣声传来。
萧雅眼眶红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交错,妆容早已哭花,她踉跄着扑过来,若不是旁边一位女佣扶着,几乎要跌倒。
她看到邹临渊,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神佛,未语泪先流,伸出手就想抓住邹临渊的另一只手。
“临渊!临渊呐!
你可算来了!
你一定要救救我的铭儿啊!
阿姨求求你了!
我给你磕头!
铭儿他……
他就在里面躺着,喊也喊不应,摸也摸不醒……
我的儿啊……”
她说着又要往下跪,被邹临渊眼疾手快,用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
“赵叔叔,萧阿姨,不必如此,先带我去看赵铭。”
邹临渊的声音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邹临渊目光扫过眼前焦急狼狈的夫妇,又看向他们身后灯火通明却气氛凝滞的别墅。
“时间紧迫。”
“对对对!
看铭儿!
快!
快请进!”
赵天雄如梦初醒,连忙侧身引路,一边呵斥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佣人。
“都愣着干什么?
快给邹先生和王……
王先生让路!”
王虎沉默地跟在邹临渊身后半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能感觉到,这栋奢华别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让人很不舒服的阴冷气息。
与他之前在鬼打墙巷子里感受到的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加隐晦、绵长。
一行人快步穿过布置奢华却空荡冷清的大厅,径直来到一楼那间被临时改为病房的宽大客房。
房间里灯火通明,各种昂贵的生命维持设备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
空气里除了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残留着湖水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朽的晦暗气息。
江城中心医院的院长周文柏和两名护士仍在值守,看到邹临渊和王虎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进来,都有些诧异。
但见赵天雄夫妇对此人如此恭敬急切,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退到一旁。
邹临渊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房间中央那张大床上。
赵铭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柔软的丝绸薄被,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介于惨白与青灰之间的死寂颜色。
他双目紧闭,嘴唇是淡淡的紫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到胸膛起伏,全靠旁边的呼吸机在维持。
额头上贴着监测电极,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整个人仿佛一具精致却失去了灵魂的蜡像。
在邹临渊的眼中,赵铭的情况远比肉眼所见更加糟糕。
邹临渊缓步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去碰触赵铭。
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瞳孔深处,一点极淡的、旁人难以察觉的灰芒一闪而逝。
观气术。
下一刻,邹临渊看到的景象,让邹临渊的眉头瞬间锁紧。
只见赵铭的躯壳之内,三盏代表生命之火的阳火微弱飘摇,几乎如同风中残烛。
尤其是头顶那盏,更是黯淡得几乎要熄灭。
而更严重的是,在他的眉心祖窍、心口膻中、丹田气海这三处关乎魂魄的重要窍穴,本该稳固的魂光与魄影。
此刻都异常黯淡、松散,尤其是眉心祖窍处,代表天魂的那一点最为明亮重要的灵光。
竟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不断逸散着阴寒气息的虚无!
不仅如此,一丝丝漆黑如墨、粘稠阴冷、充满怨恨与绝望气息的诡异阴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正盘踞在赵铭的经脉与五脏六腑之间。
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与地魂、人魂,并试图向那微弱的三盏阳火蔓延。
这阴气的性质极其歹毒阴寒,绝非寻常水鬼怨灵所能拥有。
“天魂离体,魂魄不稳,阴煞缠身……”
邹临渊低声自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邹临渊又看向旁边床上的张金龙和赵银虎,情况类似,只是天魂离体的迹象稍弱,但同样被那歹毒阴气侵染。
“临渊,铭儿他……他到底怎么样?
还有救吗?”
赵天雄屏住呼吸,声音颤抖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邹临渊的脸,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变化。
萧雅也死死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邹临渊收回目光,看向赵天雄夫妇,沉声道。
“赵铭,还有这两位朋友,并非寻常伤病或溺水。
他们是失了魂。
尤其是赵铭,主意识的天魂已不在体内,被强行拘走或迷失在某处。
更麻烦的是,有一股极阴邪的煞气侵入了他们的身体,不断消磨他们剩余的二魂七魄和生机。
若不能尽快找回天魂,驱散阴煞。
即便用最好的药物器械维持,他们也撑不过七日。
最终会三魂俱散,七魄消亡,神仙难救。”
“失魂?!”
赵天雄脸色惨白,他虽然隐约猜到与不干净的东西有关。
但听到如此确切的、近乎宣判的失魂二字,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萧雅更是呜地一声,几乎瘫软下去,被女佣拼命扶住。
“不过,还有救。”
邹临渊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
“但需立刻准备,行招魂引魄之法,同时驱除他们体内阴煞。”
“救!
一定要救!
临渊,你说,要我们准备什么?!
要什么有什么!”
赵天雄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急切地问道。
邹临渊略一思索,语速清晰地吩咐道。
“赵叔叔,你立刻去准备几样东西。
第一,一只五彩斑斓、精神头十足、最好是养了超过三年以上的大公鸡。
毛色越鲜艳越好,冠子要红,不能是肉鸡。
此物阳气最盛,可作引魂、镇邪之用。”
“第二,去扎纸铺,买两个做工精细的童男童女纸人,再买一头纸牛,一匹纸马。
纸人代表接引童子,纸牛纸马可载魂引路。
需在背后写上赵铭的生辰八字。”
赵天雄听得极其认真,连连点头,立刻对旁边的管家吼道。
“都记下了吗?
快!
立刻去办!
动用所有关系,一个小时之内,必须把东西给我找齐送到!
五彩大公鸡!
三年以上!
纸人纸牛纸马!
要最好的!”
管家满头大汗,连连称是,带着几个人飞奔出去安排了。
“萧阿姨。”
邹临渊又看向勉强站稳的萧雅。
“麻烦你去赵铭的房间,找几件他平日最常穿、最好没洗过的贴身衣物,还有他经常使用、留有他浓厚气息的私人物品。
比如手表、手机、经常把玩的物件等。
越多越好,气息越浓越好。
这是招魂时,定位他魂魄所在的关键。”
“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拿!”
萧雅抹了把眼泪,也顾不得仪态,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赵铭的房间跑,一边跑一边对旁边的女佣喊。
“快!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
把铭儿常穿的衣服都拿出来!
还有他书房里那些手办、游戏机、他最喜欢的那个篮球……”
邹临渊又转向一直安静站在门口的王虎。
“虎子,你感知力比普通人强。
仔细感应这房间里,还有赵铭他们身上,那股阴气的源头和细微流向。
如果有任何异常波动,或者感觉到哪里有特别阴冷、让你体内力量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是,渊哥!”
王虎重重点头,立刻凝神静气,闭上双眼,开始调动体内那潭寒泉,将感知缓缓散发出去。
纯阴命格对阴寒气息异常敏感。
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指向赵铭的右脚踝。
“这里,还有他们心口位置,阴气最浓,像是有根线连着外面……
很凉,很邪性。”
邹临渊走过去,轻轻掀开赵铭右脚踝的薄被,看到了那几道紫黑色的诡异瘀痕,眼神更冷了几分。
他取出一张驱邪破煞符,轻轻贴在瘀痕上方,符纸无风自动,边缘微微卷曲,仿佛在与无形的阴气对抗。
“叔叔,阿姨。”
邹临渊最后看向已经稍微镇定一些、但眼神依旧充满惶恐期待的赵天雄,和抱着一堆赵铭衣物、眼圈通红跑回来的萧雅,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稍后我开坛做法,行招魂仪式。
最重要的环节,需要你们二位,用最大的诚心和力气,不断地呼唤赵铭的名字。
我不说停,千万不要停。
最好呼唤他的乳名、小名,那是他魂魄最熟悉、最本真的印记,更容易被召唤回来。
记住,期间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心中恐惧也好,悲痛也罢,呼唤绝不能断!
这是将他的天魂,给找回来的唯一办法!”
赵天雄用力握住妻子颤抖的手,眼神决绝,用力点头。
“临渊,你放心!
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就是把喉咙喊破,把心喊出来,我们也绝不会停!”
萧雅也拼命点头,泪水涟涟,紧紧抱着怀里的衣物,仿佛抱着儿子生命的希望。
“我叫他铭宝!
他小时候我都这么叫他!
他听得懂的!
他一定听得懂的!”
“好。”
邹临渊看了看墙上指向晚上八点的时钟,又感知了一下天地间渐渐浓郁的阴气,沉声道。
“现在开始准备法坛。
赵叔叔,让人在别墅正东方向、采光最好、气流最通畅的房间,清理出一块空地。
取一张全新的、未使用过的八仙桌作为法坛。
准备三碗生米,三杯清水,一对红色蜡烛,三柱上好的檀香。
再准备一个火盆。
要快!”
赵天雄立刻又吩咐下去,别墅里所有佣人保镖都动了起来。
按照邹临渊的指示,在宽敞明亮、连接着巨大落地窗和阳台的客厅里迅速布置起来。
全新的八仙桌被抬来,铺上黄布。
三碗洁白生糯米、三杯清澈山泉水、一对粗如儿臂的龙凤红烛、三根小指粗细的顶级檀香被恭敬摆上。
一个铜制火盆放在桌下。
不久,管家气喘吁吁地带着人回来了。
一人怀里抱着一只神骏异常、毛色在灯光下闪烁着锦缎般五彩光泽、鸡冠鲜红如血、眼神锐利、不断扑腾的大公鸡!
另一人则抱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童男童女纸扎人,以及一头纸牛、一匹纸马。
邹临渊检查了一下大公鸡和纸扎,点了点头。
“可以。”
萧雅也将一大堆赵铭的衣物、一只限量版运动手表、一个游戏手柄、一个有些旧的篮球抱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邹临渊。
邹临渊走过去,仔细感知着这些物品上残留的气息,挑选了其中气息最浓的几件。
一件穿过的t恤,那只手表,还有篮球。
“王虎,用我教你的法门,将你的纯阴之力,均匀覆盖在这只大公鸡和这两个纸人、纸牛纸马身上,薄薄一层即可。
不要伤到它们灵性。
这能让你与招魂仪式产生联系,辅助感知。”
邹临渊对王虎吩咐。
王虎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将体内一丝冰凉的纯阴之力引出,覆盖在指定的物品上。
那大公鸡似乎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眼神似乎更亮了些。
纸人纸马则微微泛起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见的银灰光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别墅内气氛肃穆而紧张。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邹临渊在法坛前,将赵铭的衣物、手表、篮球按照特定方位摆放,将大公鸡用红线系在法坛一角,将写有赵铭生辰八字的纸人纸马立在法坛两侧,将三柱檀香插在米碗中……
邹临渊神色平静,动作沉稳有序,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韵律。
邹临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鹅黄色道袍,烛光映照着邹临渊年轻却沉静得可怕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