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不是一个人(1 / 1)

咖啡馆里流淌著舒缓的爵士乐,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和煦而温暖。

可林墨却觉得,苏晴月刚刚那句话,比窗外的阳光加起来还要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是你把他们从深渊里,钓了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严肃。

他看着苏晴月那双布满了细密血丝的眼睛,那张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心中那点因为“破案”而升起的、不合时宜的得意与好奇,瞬间烟消云散。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英姿飒爽、高冷孤傲的警花,而是一个刚刚从一场残酷的噩梦中挣扎出来的,疲惫不堪的普通女孩。

他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穿着警服时英姿飒爽,气场全开,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初入刑警队的新人。

她可能学过无数犯罪心理学,解剖过无数模型,分析过无数卷宗。

但当一个被残忍肢解的生命,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和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交集时,那种冲击,是任何书本知识都无法比拟的。

他想起了她那天在河边,看着被打捞上来的行李箱时,那瞬间煞白的脸。

也想起了刚才,她复述案情时,那压抑著颤抖的声音。

她一直在硬撑著。用警察的职责,用冷静的专业素养,将所有的恐惧、恶心和愤怒,死死地压在心底。

“你”林墨张了张嘴,那些习惯性的俏皮话、骚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声问道:“你还好吗?看起来,你好像很多天没好好睡觉了。”

这句简单的关心,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晴月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她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林墨会问这个。

她下意识地端起水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还好。”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声音却比刚才更加沙哑。

林墨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他知道,有时候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咖啡馆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安静。

良久,苏晴月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其实,不好。一点也不好。”

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漂浮的柠檬片,低声说道:“这是我进刑警队后,独立跟的第一个大案。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看了无数的卷宗,学习了各种案例,我觉得我可以面对任何场面。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我看到浴室里那些被化学试剂处理过的痕迹,当我听到王浩哭着供述他们如何如何处理李倩的时候,我我吐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恶心与愤怒。

“整整三天,我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画面。我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就算勉强睡着了,也会梦到李倩梦到她浑身是血地问我,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

林墨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能想象得到,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满怀着对正义的憧憬,第一次直面如此血淋淋、赤裸裸的人性之恶时,会受到怎样巨大的冲击。

“这些事按规定,我不该跟你说。”苏晴月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墨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你只是个普通市民,这些案卷里的细节,属于机密。”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你这是违规操作?”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还左顾右盼了一下,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咖啡馆角落里压抑的气氛,稍稍松动了一丝。

“不算。”苏晴月摇了摇头,端起柠檬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冰凉的杯壁,“是张队让我来的。”

“张队?”林墨更惊讶了,“他让你来给我汇报工作进展?他就不怕我嘴巴不严,回头直播的时候说漏嘴了?”

“他说你不敢。”苏晴月淡淡地说道。

林墨:“”

行,算你狠。他确实不敢。

“所以,张队就让你来找我?”林墨试探著问,“找我这个‘热心市民’倾诉?”

“嗯。”苏晴月点了点头,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和不解,“张队让我强制休假半天。他说我刚进队,第一次接触这种案子,弦绷得太紧,再不松一松,迟早会断掉。”

“他还说,你这人没心没肺,跟你聊聊,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噗——”

林墨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没心没肺?

好家伙,张强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背地里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不过好像也没说错。

他看着苏晴月那因为熬夜而略显憔悴的脸,和眼底那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忽然就理解了张强的用意。

张强这是变着法子,给自己手下的兵,找个“心理辅导员”啊。

“小苏啊,”刑警队长张强,这个平日里脾气火爆、嗓门比谁都大的中年男人,难得地放缓了语调,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案子破了,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还哭丧著一张脸?”

苏晴月低着头,没有说话。狐恋蚊学 勉废岳毒

“是不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张强一屁股坐在她对面,那双看透了人情世故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晚上睡不着,吃不下饭,总觉得那股血腥味就在鼻尖,怎么也散不掉?”

苏晴月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张强。

“别这么看我,”张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当年我刚入行,碰上个灭门案,回来后三天没吃下饭,看谁都像凶手。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正常。”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道:“当刑警,就是这么个活儿。一只脚踩在阳光下,一只脚踏在烂泥里。你得有本事把罪犯从烂泥里揪出来,扔到阳光下暴晒,还得有本事把沾在自己脚上的烂泥,给它洗干净了,别带回家,别带进梦里。”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洗。”苏晴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洗不掉,就找个人倒掉。”张强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给你批半天假,强制休息!别在队里待着了,出去走走,找点不相干的人,说点不相干的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语气变得有些玩味:“我给你个建议,去找那个叫林墨的小子聊聊。”

苏晴月一愣:“找他?”

“对,就找他。”张强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老狐狸”般的笑容,“那小子,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关键是,他那个人没心没肺的,跟他待一会儿,天大的糟心事儿都能被他搅和成一出喜剧。你去跟他吐吐槽,倒倒苦水,保证药到病除。”

“可是案情”

“那小子的底细我比你清楚,”张强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他家老爷子当年算了,不提老爷子了,反正你记住他家出来的孩子最懂什么叫纪律,什么叫分寸。他的嘴,比银行的保险柜还严。你跟他说,没事。”

“所以,我就来了。”苏晴月结束了回忆,看着林墨,眼神有些复杂,“张队说得对,我需要找个人,把心里的这些‘垃圾’倒掉。而你是这一切的开端,找你,好像也合情合理。”

原来,那身坚硬的铠甲之下,也只是一颗会受伤、会疲惫的凡心。

他看着苏晴月眼中的迷茫与疲惫,忽然笑了。

那笑容,一如既往地阳光,却又多了一份沉淀和温暖。

“原来,”他开口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苏晴月的耳中,“你们警察也会害怕,也会做噩梦啊。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个都是钢铁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呢。”

这句带着调侃的话,却让苏晴月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了一下。

“我们也是人。”她低声说。

“是啊,是人就会有情绪。”林墨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不过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嗯?”苏晴月抬眼看他。

“我觉得,你应该将自己看作是一道光。”林墨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虽然有时候,光照出来的地方,会看到更多恶心的虫子和垃圾,让人反胃。但你想想,如果没有这道光,那些虫子和垃圾,就会永远藏在黑暗的角落里,腐烂、发臭,甚至滋生出更多的同类。”

苏晴月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触动了。

这个比喻,让她灰暗的心情,仿佛真的被照亮了一丝缝隙。

“我爷爷以前总跟我说,”林墨继续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感染力,“他说,穿上那身衣服,不管是警察还是军人,就得练就一颗大心脏。这颗心,既要能装下英雄壮举的勋章,也得能消化牛鬼蛇神的糟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他笑了笑,话锋一转:“你一个刚上路的新兵蛋子,第一次出任务就碰上这种地狱级别的副本,没当场崩溃,只是吐了几回,做了几个噩梦,已经算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了。真的,很了不起了。”

苏晴月看着林墨脸上那真诚的笑容,听着他那半是安慰半是调侃的话,积压在心头数日的阴霾和郁结,仿佛真的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拨开了。

她忽然觉得,一直压在胸口那块让她喘不过气的巨石,好像变轻了。

是啊,她只是个新人。

她凭什么要求自己像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一样,对这一切都麻木和习惯?

会害怕,会恶心,会做噩梦,这不正是因为她还保留着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共情和良知吗?

如果有一天,她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了,那时的她,还是当初那个立志要守护光明的苏晴月吗?

想通了这一点,苏晴月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几分。

她看着林墨,那张总是挂著不正经笑容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顺眼。

“谢谢你。”

这一次,苏晴月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沙哑和疲惫,而是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清亮。

她甚至破天荒地,嘴角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我爷还说过一句话,”林墨看着她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他身体向后靠去,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他说,盯着深渊看久了,眼睛会花,人会晕。但你要是往深渊里扔块石头,听个响,那就不是‘看’,是‘干’了。”

他冲她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苏警官,你干了件大事。而我,”他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个恰巧把石头递给你的人。”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你不是一个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苏晴月的四肢百骸。

这些天,她扛着巨大的压力,在男同事堆里,她不想表现出任何软弱,只能用加倍的冷静和强硬来武装自己。回到家,面对父母,她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怕他们担心。

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

她就像一个独行的旅人,背负著沉重的行囊,行走在一条布满荆棘和泥沼的黑暗小路上,身心俱疲,却不敢停下。

而现在,林墨的话,就像是旁边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那灯光告诉她,这条路上,她不是独行者。有人递给她“石头”,有人在为她指路,有人在终点等她。

那块一直压在她胸口的巨石,在这一刻,轰然落地。

苏晴月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仿佛带走了连日来所有的疲惫、压抑和阴霾。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重新焕发出了神采,明亮得惊人。

然后,她笑了。

不是那种职业化的、礼貌性的微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雨后初晴的彩虹,瞬间点亮了她整张略显苍白的脸,也让林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看呆了。

这家伙,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

“看什么?”苏晴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林墨立刻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苏大警官,你看,我的疗法,效果显著吧?”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这可是独家秘方,按次收费的。看在咱们第一次合作这么愉快的份上,这次给你打个八折,友情价,一顿饭,怎么样?”

苏晴月看着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感动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她好气又好笑,但心情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递到他面前,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请你喝水。”

林墨看着那杯水,又看了看她明媚的笑脸,嘿嘿一笑。

看来,这顿饭,是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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