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琦手上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
但他绝不会多事。山叶屋 耕辛醉全
皇帝活着,
对已经功高震主的贾琦来说,有害无益。
回想这一路走来——
燕州大捷、
踏破王庭、
南巡救驾、
洛阳救驾
每一件都是天大的功劳,可庆隆帝却处处提防他,只有用得着他的时候,才想起他来。
这每一件功劳,搁在别人身上随便哪一桩,怕是早就封侯拜将、显赫一时了!
尤其是下江南推行新政那件事,最让贾琦耿耿于怀。表面上看,他是代天子行事,何等风光!可明眼人都清楚,贾琦在庆隆帝眼里,不过是一把借来的刀。皇上借他之手,打压太上皇、水溶和江南的士族官绅。贾琦在江南奉命大开杀戒,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要不是他抢先一步动手,恐怕也逃不过鸟尽弓藏的下场。等到皇帝要找个人出来顶罪、平息众怒的时候,贾琦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想他两次救驾、剿灭金国,功高盖世,到头来却只是备选的背锅之人。,冷酷至此,莫过于此!
正当贾琦心中愤懑难平,忽然一道黑影袭来——弥留之际的庆隆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贾琦的护臂,拼命想把他拽过去。但贾琦站得稳稳的,动也不动。
“杀了元稚那个杂种!”
“杀了元稚那个杂种!!”
庆隆帝临死前还念念不忘,非要皇子元稚的命不可。贾琦眉头一皱,心中不解。本以为皇帝会斥责他的种种作为,没想到他最后执着的,竟是取元稚的性命。这得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恨?
贾琦没有理会,转身离开,心里却满是疑问:贾元春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他?
十五日,皇贵妃出宫,前往金安寺祈福。文武百官都出城恭送。禁卫军沿途开道,场面隆重。朝中官员大多不明所以——并非年节大典,按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这次贾琦却下令所有官员必须到场相送,令人不禁猜测其中是否另有深意。
途中,牛继宗等人私下议论:
“北静王突然带着家眷离开京城,象是往河东、关中方向去了。”
“难道是要去投靠穆王爷?”
“穆莳是太上皇的亲信,一向支持信王。”
“上将军今天这安排,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燕云的征北大军已经到了京城外,正驻扎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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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盔甲与刀剑擦身而过时,这些人不约而同缩起脖子,唯恐引起注意。乱世须用严刑峻法!此刻谁若强出头,怕是要被贾琦当作活靶子揪出来。众人心中暗暗叫苦,盘算着回府后定要约束家眷安分守己,切莫撞到贾琦枪口上。
这天上午,宫仪队伍浩浩荡荡向金安寺行进。文武百官送至城门便陆续散去,心里却都雪亮——让他们出城相送,无非是要亲眼见识燕云铁骑的恢弘气势。而燕云大军的威慑力,确实让许多人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金安寺为迎接皇贵妃,早已肃清闲杂人等。贾府女眷提前在寺外迎候凤驾,男丁如贾赦、贾琏等皆在外迎候,不得擅入内院。即便是贾元春生父贾政,亦不能踏入正殿。
整套仪程依次进行:先为寺庙题匾,继而焚香祝祷,最后返回京城落脚于宁荣街省亲别院。待整套流程走完,已是夜深时分。
偏殿内贾元春端坐主位,贾琦大刀金斧坐在侧首,贾母等人依次赐座。夏守忠领着宦官们在殿外恭候,丝毫不敢逾越。众人叙话至深夜,贾元春方才心领神会,向外吩咐:“今夜已深,本宫暂宿别院,明日回宫。”
若在往日,后宫嫔妃外宿简直是天方夜谭。如今情形却大不相同。夏守忠闻言赶忙躬身安排,不敢有半分迟疑。贾府众人面面相觑,唯见贾琦唇角含笑。贾母带着李纨等人退出正殿,贾元春自回偏殿安歇。
看似一切如常的偏殿内,贾元春压低嗓音嗔道:“这便是你说的妙计?不仍是前呼后拥?”贾琦摇头轻笑:“娘娘莫急,不是已传三姑娘前来?您不觉得与探春妹妹容貌极为相似?”
“要是不仔细看,谁能分得清呢?”
贾琦这话可不是随口说的。
贾元春身为皇贵妃,在宫中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真容的?就算是太监宫女,也得时刻低着头,不能抬眼直视。
也就是说——
哪怕是在贾元春寝宫里贴身伺候的人,也未必记得清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再加之,
这两人本是姐妹,只要换一身行头,谁又能辨认得出?
就象那传旨的夜晚,平日里谁又见过真正的圣旨和玉玺长什么样?
全凭气势唬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让三妹妹穿上我的衣裳,扮成我的样子?”
贾元春这时才恍然大悟。
贾琦点头应道:
“从现在起,到明天下午回宫之前,娘娘就是贾探春了!”
“如何?”
贾元春仍有些忐忑,怕被人看穿。
此时外面的太监已领着贾探春进了偏殿。
这一切都是事先打点好的。
贾探春素来胆大心细,先前入宫传信时早已熟悉宫中规矩气氛,如今在宫外假扮贾元春,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本王就在这儿等着。”
贾琦随口说了一句。
其实意思就是:
我在外头等你快些出来。
机会难得,错过可就没了!
毕竟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哪能天天有这样的好事?
万一哪天庆隆帝驾崩,
举国服丧,
到时候京城里至少一两个月不准有任何娱乐,更别提安排出宫了。
偏殿内室中,
两人动作利落,很快就换好了衣裳。
先走出来的人身披黄色朝服。
恍惚之间,
贾琦真把探春认成了元春——也难怪,两人虽年纪有差,外貌上却几乎看不出分别。
说来也怪,
贾元春明明比贾探春年长不少,却一点不显年纪,反倒象个未出阁的少女。
尤其是此刻,
贾元春换上探春那身碧绿广袖袍,不再是往日那老气横秋的宽大朝服。或许因为衣裙尺寸略紧,一下子衬得她身段丰腴饱满。
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气息。
贾琦反倒有些不自在地,
抬手搓了搓脸颊下方的一道疤——那是扬州城受伤留下的印记。
或许因为常年习武、历经风霜,
他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要成熟硬朗得多。
两人并肩而立。
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贾琦才是年纪较大的那个。
贾琦轻轻点头。
随即故意对探春说道:
“娘娘!”
贾探春虽然有些忐忑。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模仿起贾元春的举止神态。
“上将军退下吧!”
“本宫也累了!”
还真有几分相似。
声调低沉,节奏顿挫有致,若非亲近之人根本难以分辨。
贾琦见状也安下心来。
此时庆隆帝尚在人世,他不能公然带贾元春离宫,只得用这招偷梁换柱暂且应付一晚。
“妹妹还不快走?”
贾琦提醒道,
随即大步向殿外走去。
身着襦裙的贾元春却显得手足无措,但很快咬紧牙关跟了上去,一路垂首敛步,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被人识破。
然而。
沿途的宫女、太监与侍卫,果然如贾琦所言,全都低眉顺目,无人敢抬头打量,自然也没人能认出她来。
越走越是自在。
特别是踏出省亲别院之后。
她不住地环顾四周。
恨不能如飞鸟般展翅高飞。
贾元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轻松,心情愉悦,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本宫的愿望达成了!”
“那本宫也要给上将军一个惊喜!”
贾琦望着贾元春的背影不禁恍惚。
这哪里象是已为人妇的模样。
“惊喜?”
贾琦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看向贾元春的目光几乎凝住了。
“娘娘要给我什么惊喜?”
“上将军想要什么?”贾元春突然反问。
“本宫都能应允!”
贾琦话中有话。
“当真什么都行?”
四百九十六回
贾元春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贾琦这一反问,她立刻察觉到他情绪变了。
她怎会不明白?旁人见了她都躲着走,生怕多看一眼就惹祸上身。
唯独贾琦不同。
他每次望来的眼神都烫人,那种想靠近又不敢的心思,她怎会不懂?
只是两人身份摆在这儿。
谁也不敢先戳破这层纸。
“这惊喜啊,上将军肯定猜不着,日后自然知晓!”
“眼下还不能说!”
贾元春故意留了个悬念。
反倒勾得贾琦心痒难耐。
到底是什么惊喜?
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出了荣国府。
不敢多耽搁。
万一撞见王夫人、贾母等人,怕是要露馅。
外人或许分不清她俩谁是谁。
但自家人是从小看到大的,多少能瞧出些端倪。
“现在去哪儿?”
两人停在旁侧的台阶上。
为免被人察觉,贾琦遣开了随行的护卫。夜深人静,只有他俩立在阶前,与白日百官相送、仆从环绕的热闹截然不同。
“你想去哪儿?”
贾琦回头问她。
贾元春涩然一笑。
“二十年没出过城,唯一出宫就是回荣国府省亲。外头什么模样,我早记不清了,更不知该往哪儿去。”
贾琦深吸一口气,随即打了个响哨。
不多时,
哒哒哒——
照夜玉狮子从后院疾驰而来,一见贾琦便亲热地凑近。
真是通晓人性!
“我扶你上马。”
贾琦伸手示意贾元春过来。
贾元春从未骑过这般高头大马,只能勉强踩着马镫爬上去。
贾琦没多想,顺手托了她一把。
既已出宫,他也顾不得这些小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