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冯桀带兵来攻,短时间内也进不了关。墈书屋晓说旺 嶵辛章劫耕薪快等各地援军赶到关中,就能向东出兵夺回京城。
现在穆莳突然出兵抢占关口,打了庆隆帝一个措手不及。
只因这穆莳常年驻守河东郡,是负责防御南匈奴和羌人的实权王爷。
而且,
穆莳一直是支持太上皇的。
虽然平时很低调,
但庆隆帝心里很清楚:
到了关键时刻,
东安王肯定会站在承德帝那边!
要是现在落到穆莳手里,恐怕没被冯桀逼宫成功,反倒被太上皇和穆莳里应外合一锅端了!
洛阳城外,
皇帝的车队还在行进。
随行护驾的北军五校和禁军六军,经过连日连夜赶路,
已经有将近三成的士兵掉队落在了后面。
缺粮少食,
又连续多日急行军,实在艰难。
普通士兵们全靠两条腿赶路,很难不落在后面。
庆隆帝站在车辇上向四周望去,只见自己的禁卫军和部将们个个风尘仆仆,人马疲惫。此时如果继续西行,想经函谷关进入关中,万一遇上东安王穆莳手下的河东精锐,恐怕情况不妙。
与其落到穆莳手里,被太上皇牵制,不如就在洛阳等著冯桀带着京城叛军追来。
一狼一虎,如果非要在两人中选一个,庆隆帝宁愿多信冯桀几分。
反倒是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将,行事往往不讲章法礼教,更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庆隆帝深吸一口气,随即下定了决心:
“改道去旧都洛阳!”
“立刻召集京兆尹、河内、右扶风等地兵马前来洛阳护驾!”
“再派人去京城方向的叛军那里,劝冯相他们投降。只要他们肯放下兵器,朕可以既往不咎!”
最终,庆隆帝还是决定不进关中。
忠顺亲王眼珠一转,上前低声禀报:
“陛下,穆王爷带兵去函谷关的事,臣已命锦衣卫,太上皇那边应该不会知道。”
他刚才凑近耳语,也是明白庆隆帝的顾虑——若穆莳率先带兵救驾的消息传到太上皇耳中,恐怕会有里应外合的风险。
忠顺王又献策道:
“陛下何不让东安王独自进城面圣?
他若是真心救驾,自然会光明正大地单骑入城;若不肯,那就是心虚,恐怕有不臣之心!”
庆隆帝微微点头,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暂时别走漏消息。”
“传朕旨意,命东安郡王穆莳来洛阳觐见。
不准带亲兵,只许他一人一骑进城!”
一时间,整支队伍调转方向,直奔旧都洛阳而去。
这座历经沧桑的古都,远远望去十分雄伟,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盘踞在荒野中。
作为曾经的都城,洛阳城墙高大厚重,还有临时行宫可供停留。虽然年久失修,仍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旧都的气韵。
随着皇帝车驾与禁军陆续入城,各方势力也纷纷收到消息:
天子圣驾已进驻洛阳,停在了关中之外。
从京城追来的叛军收到风声,立刻快马加鞭扑向洛阳。
另一边。
东安王的人马拿下函谷关后,也火速调兵赶往洛阳。
洛阳旧皇宫里。
大殿上。
庆隆帝总算找回点皇帝架势,站在台阶下低声吼道:
“穆莳怎么还不来见朕?”
下面。
忠顺王爷一脸为难,声音发颤:
“陛下!”
“臣派去的锦衣卫刚进河东军的营地,就被乱刀砍死了!”
“穆莳这老家伙,平日仗着自己辈分高、历经三朝就摆架子倒也罢了,如今竟敢直接杀了陛下派去的使者!”
“分明存了反心!”
“恐怕是冲著太上皇来的啊!”
庆隆帝心头猛地一沉。
他强压着慌乱,沉声问道:
“冯唐!”
“现在还能调哪几路兵马来救驾?”
“穆莳手下的河东军有多少人?要是让禁军和北军死守洛阳,能撑多久?”
冯唐大步上前。
脸色凝重回道:
“陛下!”
“河东军虽只有三万人,但常年驻守边疆跟羌人厮杀,个个骁勇善战!”
“眼下洛阳城内存粮不足,最多支撑三天。
“三天后军中断粮,不战自败!”
“至于赶来救驾的各路兵马,暂时还没消息,想必正在路上!”
三万精兵!
只剩三天?
庆隆帝顿时慌了神。
穆莳不肯单独进城,显然别有用心。
要是放他进来——
这太子之位还保得住吗?
难道要成为大干朝第一个把皇位还给太上皇的皇帝?
庆隆帝急得团团转。
“立刻再派人去劝降冯相!”
“从今天起全城节衣缩食,皇子皇孙的口粮统统减半!三天绝对不够,至少要拖满七天!”
“听明白没有?”
冯唐重重抱拳:
“臣遵旨!”
河内郡黄河畔。
五社津渡口。
威镇将军陈瑞文带着轻骑赶到,冯桀率领主力部队也陆续抵达,此处离洛阳不到八十里。
可说是抬脚就到。
军帐里。
洛阳派来劝降的官员前脚刚走。
冯桀等人就议论起来。
“皇上说咱们要是现在停手,就不追究之前的事?”
“这话能信吗?”
“难道真要硬攻洛阳城?”
“使不得啊!”
“打仗是武夫的事,我们这些读书人哪会攻城?”
这群文官原以为在皇宫就能把事情解决。
谁知庆隆帝提前收到风声跑了。
现在倒好,竟要他们像武夫般带兵追击。
这些文人哪里受得了,个个叫苦连天,都萌生了退意。
冯桀却冷笑道:
“慌什么?”
“皇上越是退让,越说明怕了我们!”
“如今穆莳带兵扼守关中要道,无非是想借勤王之名,逼陛下将皇位传给太上皇或信王。”
“陛下何等精明,岂会看不透?”
“要想坐稳龙椅。”
“终究要靠我们这些肱骨之臣,还有京城的数万兵马!”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
说到底。
皇上不还是要倚重他们这些“忠臣”?
庆隆帝真是糊涂一时。
现在总该认清谁才是自己人了吧?
个个都扬起头来。
满脸清高模样。
陈瑞文皱眉道:“若按冯相所言,此刻与陛下讲和,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怎会是白忙?”
冯桀胸有成竹:“现在是陛下有求于我们。”
“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他略作停顿。
又补充道:
“只要陛下答应恢复官绅特权,废除摊丁入亩等新政,再把蛊惑圣心的贾元春处死。”
“我们便继续拥戴陛下,立即护驾回京!”
保龄侯史鼐起身。
就要派人去洛阳传话。
“慢著!”
冯桀抬手制止:“不必着急。”
“各地勤王兵马远水难救近火。”
“该着急的是皇上!”
“先磨他三天性子,再派人进城谈判。”
洛阳城内。
三天转眼过去。
冯桀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城外消息全被叛军封锁。
也不见任何援军踪影。
庆隆帝等人急得团团转。
直到第三日。
冯桀派出的使者才进城求见皇上。
然而冯桀等人提出的条件却让庆隆帝犹豫不决。
信使在殿前高声说道:
“请陛下三思!”
“恢复官绅特权、废除摊丁入亩新政,对百官、百姓与陛下皆有益处!”
“元妃妖言惑众,正是误导陛下的祸首!”
“恳请陛下赐死元妃,以正视听!”
此时殿外禁卫军皆凝神屏息,
等待庆隆帝的回应。
“荒谬!”
庆隆帝勃然大怒,几乎要亲自拔剑。
在一番斥责之后,
信使只得退下。
庆隆帝怒不可遏:
“这冯桀当真如此狂妄?”
“朕屡次给他机会,”
“他竟敢这般威胁于朕!”
忠顺亲王壮著胆子劝谏:
“陛下请息怒!”
“如今城中缺粮,军心动荡,随时可能生变。”
“臣以为当以大局为重!”
忠顺亲王的话道出了许多人的想法。
何必固执到底?
最终不过是城破人亡。
不如顺势而为,
接受冯桀的条件。
无论是恢复官绅特权、取消新政,还是赐死皇贵妃,
都只是权宜之计。
“可是”庆隆帝仍觉君王尊严受损,
“元妃无辜,朕实在”
忠顺亲王急忙劝道:
“陛下不可心软!”
“娘娘虽无辜,但城外死去的将士百姓又何尝不冤?若陛下不忍,只恐更多无辜之人丧命!”
赐死后宫妃嫔,
尤其是尊贵的皇贵妃,
即便庆隆帝对她并无情意,仍觉颜面尽失。
“请陛下速作决断!”忠顺亲王再三催促。
庆隆帝终于松口:
“准奏。”
他面无表情地补充:
“让元妃走得安详些,传冯桀等人率军入城护驾!”
“新政之事也一并废除,即刻拟旨送往城外!”
忠顺亲王闻言,终于露出了笑容。
废除新政,
处死皇贵妃,
于他而言,同样是好消息。
神武将军冯唐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地位不高,不敢多言,只得默默退下。
旧都后宫之中。
太监夏守忠领着一群宦官来到贾元春的寝殿外。两名锦衣卫守在殿前,目光如炬,紧盯着殿内动静。
夏守忠跪伏在地,双手高捧御赐的毒酒,声音发颤:“启禀娘娘这是陛下所赐”
他伏身不敢抬头,却又碍于殿外锦衣卫监视,不得不硬著头皮传旨。
谁都知道,这酒一饮,便是绝路。
帘后,贾元春面色平静,眼圈微红,手中仍做着她并不熟练的女红。她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日,只是没想到,结局如此。
她脸上无波无澜,心中却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