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贾琦全程没说话,
但谁都清楚,
否则庆隆帝也不会借这个机会重办他。
“陛下!”
“不知者无罪,臣实在是冤枉啊!”
“请陛下明察!”
王子腾这时才真的慌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
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而此时,
北静王水溶等人,竟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官员,
还有无话不谈的北静王水溶,
全都沉默不语。
“我要见太上皇!”
“我要觐见太上皇!!”
王子腾已经六神无主,甚至在朝堂上大喊起来。
而这句话,
彻底激怒了庆隆帝。
本来已打算放他一马的庆隆帝,像被踩了尾巴似的,顿时勃然大怒: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还不知悔改!”
“来人!”
庆隆帝沉声喝道:“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墙倒众人推。
此时没人愿意替王子腾说话,更别说替他求情了。
只听见王子腾一人在殿中嘶喊挣扎。
最终被硬生生拖了出去。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经过昨日一事,
太上皇一派的老臣们个个提心吊胆,坐卧难安。
今日又见王子腾被当庭罢官,
而太上皇那边却毫无动静。
连一句口谕、一道圣旨都没有。
众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大干的天,已经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今往后,
以贾琦为首的新派官员,必将逐渐取代旧日的老派势力。
太上皇干预朝政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
谁若再死守太上皇、信王那一派,
日后只会步步艰难,彻底失势。
若还有人执迷不悟,
王子腾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龙椅之上,
庆隆帝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尽是居高临下的傲气。
拿王子腾开刀,不过是个开始。
三龙同朝?
绝无可能!
这朝堂之上,今后只能有他一位天子!
庆隆帝心满意足。
朝会结束后,
王子腾被罢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官场。
荣国府中,
贾政慌慌张张地赶回家,神色惊惶,手指微微发颤。
他们二房的一大靠山,就这么塌了一半!
原本想着王子腾至少能撑个十几年,有他庇护贾家安稳无忧。
谁料到,他垮台得比预料中还要快!
一回到荣国府正房,
就见廊下站着王夫人房里的两个小丫鬟,贾宝玉正凑在旁边,贼头贼脑地想尝她们嘴上的胭脂。
这些丫鬟若懂得自爱也罢,
偏偏府里谁不知道贾宝玉是全家的心肝,不少丫头都想借他攀高枝,
平日就由着他胡闹,也没惊动屋里主子。
贾宝玉还没察觉身后有人,
只顾著低声下气地央求:
“好姐姐,我明儿就向太太讨了你,以后跟着我吧!”
其中一个丫鬟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戴金佩玉,
是王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金钏。
金钏还没答话,远远就看见贾政去而复返——
这时候他本该在工部当值的。
吓得她眼神一紧,
正要推开在眼前耍赖的贾宝玉,
可贾宝玉脸皮厚,根本没主子的架子。
金钏朝屋里努了努嘴,见贾政脚步匆匆、脸色难看,
猜他心情不好,
眼珠一转,也不提醒,反而故意逗贾宝玉:
“我今早才抹的胭脂,还带着花香呢,今儿还吃不吃了?”
她故意仰起脸,
涂了胭脂的嘴唇鲜艳欲滴。
贾宝玉像丢了魂似的,竟真凑上前想尝。
没想到,
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怒喝:
“畜生!”
贾宝玉吓得一踉跄,魂都飞了!
回头一看,竟是贾政怒气冲冲走来,脸色铁青。
贾宝玉顿时像只受惊的小鸡,抖抖索索缩到一旁,一声不敢出。
“哼!”
“等我出来再收拾你!”
贾政冷哼一声,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向贾母禀报,一时顾不上教训他。萝拉晓说 罪新漳洁埂薪筷
贾宝玉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就埋怨金钏:
“好你个姐姐!明知老爷来了还戏弄我!”
金钏眼中掠过一丝不屑。
虽说府里不少丫头都想在宝玉面前卖弄姿色,
她却不愿像她们那样没名没分地胡混。
她鼓著粉腮,假意笑道——
“你急什么?该是你的终究跑不掉。”
贾宝玉一听,觉得有理。
金钏是母亲王夫人的丫鬟,将来不跟他,还能跟谁?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里屋瞥了一眼。
知道贾政在里头,他不敢再闹,心里却更想念府里的姐妹们。
可最近,探春她们总往隔壁府里去,宝玉没人陪着玩,只好缠着丫鬟们。
贾宝玉一时觉得无趣,转身就溜了,生怕晚一步被贾政抓住挨揍。
里屋这边,贾母见贾政神色匆忙,忍不住问:
“存周,这么急着回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夫人也一脸疑惑。贾政向来稳重,很少这样失态。
贾政支吾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老太太,大事不好!”
“今早早朝传来消息,御史辛大人和忠顺王一起弹劾王子腾。”
“说他私下放印子钱,年前还故意拖延克扣北军的粮草。锦衣卫还查到了薛蟠在金陵伤人的案子,全都牵连到王子腾。”
“如今数罪并罚,皇上当场革了他的职,还打了三十大板!”
王子腾被革职了?
“不可能!”王夫人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她心里清楚:自己能在贾府受人尊敬,呼风唤雨,连邢夫人都被她压一头,婆婆贾母也不当面与她冲突——靠的就是王子腾这座靠山。
如今他倒了,她的天也塌了一半。
贾母心里也是一沉。
外人看贾府,还当是“四世三公”、“贵妃娘家”,风光无限。
可自家人明白自家事:贾琦与两府关系冷淡,随时可能断了往来。
要不是有王子腾在背后撑著,贾府在京城里,连二三流人家都比不上。
如今王子腾一倒,
贾府能依靠的,只剩宫里的老太妃和贾元春。
但老太妃年事已高,时日无多;
元春毕竟是后宫女子,能帮的终究有限。
这下,不仅是王夫人没了靠山,
整个贾府,也仿佛悬在了半空中。
贾家和其他几个大家族,表面风光,其实里头早就虚了,没多少真本事。
贾母急得直跺脚。
再看看小儿子贾政,人孝顺,也会做官,可惜本事不大,这么多年才混到从五品。
家里其他男人呢?
除了贾琦有点出息,别的都不行,全靠女人撑著门面。
想想真叫人叹气!
贾母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王夫人愣在那儿,不肯相信,眼神都直了。
贾母瞪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要不是看在王家的份上,早就容不下她了。
现在王子腾一倒,贾母也懒得再装,直接挥手赶人:
“你出去吧,我跟政儿还有话说。”
王夫人一愣,脸上挂不住,只好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贾母立刻板起脸:
“你媳妇仗着王家,背地里没少干见不得光的事。以前有王子腾在,我只好装看不见。”
“现在不一样了。”
“再跟着太上皇、王家那帮老亲戚混,肯定不行。趁现在赶紧改换门庭,以后别跟王子腾来往了!”
贾政听得一愣:
“母亲是要咱们投靠皇上,不跟太上皇了?这能行吗?”
他觉得这样摇摆不定,未必有好结果。
贾母叹了口气:
“眼下皇上占了上风,老亲们自身难保,情况不比咱们好。”
“既然看不清局势,就谁都别得罪。”
“两边都别站。”
贾母想的是:别把所有指望押在一处,两边的好处都沾一点。
贾政没那么多心思,母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贾母又想起一事:
“有空多去和贾琦走动走动。”
“王子腾已经靠不住了。”
“再这么混日子,咱们贾府怕是连普通门户都比不上了!”
贾政垂首不语。
方才在外头撞见的情形又涌上心头,叫他胸口发闷。
都是世家子弟。
偏生贾宝玉终日惦记着蹭丫鬟唇上的胭脂膏子,实在丢尽颜面!
王子腾丢官引发的波澜愈演愈烈。
太上皇对此始终缄默,暗地里改换门庭的官员多如过江之鲫,纷纷向庆隆帝表忠心。
原先持中立态度的臣子们更是争先恐后投诚。
连当年四王八公那些老派势力也都调转风向。
这般情势下。
北静王水溶接连称病不朝。
年关前夕。
庆隆帝降旨北静王府,擢升水溶为南方钦差大臣巡察边防,看似升迁实为贬谪。
一纸诏书便将水溶遣离京城,永远隔绝于权力核心之外。
连团圆年都未能过上。
水溶只得连夜奉旨南行,马蹄踏碎京城积雪。
至此。
王子腾与水溶相继远离庙堂,旧日势力如鸟兽散,余者皆不成气候。
太上皇似已认输,终日安居坤元宫颐养天年。
对外间风云再不理会。
朝堂剧变。
不足一月间已是天翻地覆。
与贾母存着相同心思的权贵们为数不少。
见太上皇一脉兵败山倒,忙不迭向庆隆帝递送投名状。
这般举措立见成效。
正月十五。
元宵灯会逢佳节!
贵妃归宁!
为迎贵妃驾临,贾府早一年便动工修建省亲别墅,特遣人赴姑苏采买女伶,购置珍奇花木。
琉璃风灯与彩绘花烛成车运入别院。
排场浩大。
清晨时分。
贾琦正教导香菱与晴雯习字。
前日袁老遣人赴汝州寻得香菱生母封氏,已接来京城安置。
贾琦在军中研创的速识之法。
令二女进境飞快。
她们本就灵慧聪颖,自比军中糙汉易教百倍。
不觉日上三竿。
但见王熙凤早早换上一品诰命华服,急步而来:
“贵妃娘娘今日破例归省!”
“爷还不速换朝服接驾?”
“老太太与二老爷已差人催请十余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