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
他手里的剑依然握得死紧。
以至于十步之内,
没人敢近他的身!
“秦国公看来是喝多了,不如早点出宫回府歇著吧。”
贾元春也连忙帮着打圆场。
在这片古怪的气氛中,
贾府众人陆续退出大殿。王熙凤搀著贾琦走在最前,后头远远跟着几个宫里太监,
却始终不敢靠得太近。
过了好一阵,
大殿里杯盘狼藉,太上皇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想站起来,
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太上皇!”
“贾琦如此猖狂,就这么放他走了?”
水溶冲上前,满脸不甘:“不如趁他醉著,派人把他拿下,眼下正是绝好的机会!”
“等他出了宫、酒醒了,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水溶仍不死心。
他心知肚明,
贾琦根本是个疯子,是敢当着众人拔剑直指太上皇的狂徒。
这种人必定有仇必报,
做事不顾后果。
等他明天酒醒,
回过神来,一定会报复。到那时再想应对,就真的来不及了!
“够了!”
太上皇却冷哼一声,神情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静了半晌,
他才像是缓过神,由太监搀扶著,勉强起身。
“从今往后,别再招惹贾琦。”
“如今他手握京中兵权,随时能调动禁军。北征立下大功,军中上下都是他的人,城中百姓也个个赞他。”
“今日宫宴既然没能得手,就到此为止。”
“若真把他逼急了,闹到鱼死网破,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
太上皇脚步蹒跚地离去。
只剩水溶愣在原地。
这话里的意思,
就是往后不管他们和贾琦之间再有什么恩怨,他都不会再过问。
只要是贾琦的事,他再也不管了!
“可恶!”
水溶暗暗咬牙咒骂。白马书院 首发
祸已经闯下了,现在却说不管?
“老糊涂!越老越怕死,畏首畏尾,成不了气候!”
另一头。
轿子出了皇宫。
贾琦猛地睁开眼睛,把王熙凤吓了一跳,她一双美目直颤:“爷没醉?是装的?”
只见贾琦面色如常,目光清亮,哪有半分醉态。
再回想方才大殿上的情形,王熙凤心下顿时了然。
贾琦沉声道:“若不是我急中生智装醉,这台阶怎么下?明日宫里传开,最多说我酒后失态。若不然,臣子公然持剑威胁太上皇?这事真传扬出去,皇室颜面何存?陛下的脸往哪放?民间百姓又会如何议论我?”
王熙凤默默点头。
她抚著胸口,心有余悸:“方才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爷真要一剑结果了那老东西!”
殿上情景实在凶险。若非王熙凤素来胆大,见多识广,怕是早已吓得走不动路,更别说搀著贾琦出宫了。当时贾琦持剑而立,若不是她在旁,恐怕无人敢上前。
“原以为是进宫谢恩,”王熙凤絮絮叨叨,“谁曾想竟是鸿门宴!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来了!”
过了半晌,她仍是后怕:“我看这国公不当也罢!不如爷辞了官,随我回金陵去。我们王家在金陵产业多,保准一辈子吃喝不愁,何必非留在这地方?”
贾琦闻言大笑摇头:“这点风浪算什么?本将在战场上经历的,比这凶险百倍千倍!几个穷酸腐儒,见着兵器就腿软的书生,还能吓住本将不成?”
况且,事已至此,若此时退隐金陵,绝非上策,等于将主动权拱手让人。这不符合贾琦的性子,他向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岂能将主动权交给对手?
“无妨!”贾琦忽又笑道,“夫人如今也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日后切莫再与王子腾、王夫人往来。还有那北静王水溶,也是个笑里藏奸的小人!”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贾琦心中凛然。今日持剑惊太上皇,不过是开胃小菜,秋后算账,这才刚刚开始!
王熙凤听他此言,便知这事远未了结。
王熙凤深知贾琦的性子。
这人向来快意恩仇,有仇当场就报,绝不拖到第二天。
劝他别把事情闹大?说了也是白说。
她只能低声叮嘱:“你自己当心些。我和平儿待在府里不出门,往后就算宫里来人召见,也会找理由推掉。”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贾琦点了点头。
他府上有天罡三十六校尉、燕云十八骑,还有亲兵护卫,明处暗处都有人守着,绝对稳妥。
“我让亲兵送你回去。现在我要去南宫大营调兵,今晚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如今他身为车骑大将军,有权调动京城所有兵马,包括巡防营、北军五校和南北两宫禁军。
只要有兵符在手,一切好办。
王家府邸本是祖上在京城置办的产业。
后来王子腾崛起,王子某一支随父亲搬回金陵居住,京城的祖宅反倒让给了二房的王子腾。
这大宅院被王子腾占了许多年,即便王子某回京,他也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天色渐暗,四处点起灯火。
忽然间,马蹄声、脚步声如闷雷般响起,惊动了整个王家。
府里顿时乱成一团,人人惊慌失措。
王子腾正在屋里和几个新买的小妾玩乐,
外面却闹哄哄一片。
管家慌张来报:“老爷,不好了!一队南宫禁卫冲进府里,又打又砸,我们拦不住啊!”
“什么?哪来的混账,敢闯我的府邸?”
王子腾兴致被打断,怒气冲冲地摘下墙上挂著的剑,大步冲了出去。
一到院中,只见火光映天,人声嘈杂。
一个个粗壮的士兵闯进各间厢房,女眷吓得尖叫,孩子老人哭喊不断。
王子腾脑袋嗡嗡作响,厉声大喝:
“反了天了!,谁敢放肆!”
王子腾整个人都傻了,只能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想用自己的官位吓住这些南宫禁卫军。
好像起了一点作用。
但也就撑了几秒。
“继续搜犯人!”
“本将亲眼看见有贼人慌慌张张跑进王家,不把那家伙揪出来绝不罢休!”
顺着声音看过去,
贾琦正冷著脸站在台阶上,表情似笑非笑。
明摆着就是诬陷。
可贾琦的态度也很清楚:我就是来找你麻烦的!
不服?
憋著!
贾琦一声令下,
这些平时就横行惯了的南宫禁卫更加放肆,动作粗鲁,连花瓶都随手砸了检查,金银首饰更是顺手牵羊。
让他们打仗或许不行,但仗势欺人、搜刮抄家,那可是拿手好戏!
整个王家一片叮叮咣咣,
恨不得把地都翻过来查一遍,连青石板都要掀开看看。
“贾琦!”
“你别欺人太甚!”
王子腾气得满脸通红,忍无可忍地吼道:“就算你是国公,也没权搜我的府邸!”
“我可是当朝一品大臣!”
“就算有私藏贼寇的嫌疑,也该交给大理寺审理、御史台监察!”
“你凭什么?”
贾琦手按佩剑,不慌不忙地说:
“大乾律法规定,南宫禁卫负责京城宵禁。凡是宵禁时还在街上乱走的,可射三箭警告。”
“本将身为车骑大将军,亲眼见到贼人违反宵禁,下令三箭示警,他却继续逃,一路追到王大人府上就不见了。”
“为了肃清宵禁,也为了保护王大人的家眷安全——王大人难道不该谢谢我?”
说完,
贾琦故意抬起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王子腾。
曾几何时,
可现在,
两人的地位早已颠倒。
“莫须有!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本公就是要以公报私,怎样?”贾琦也不装了,
直接摊牌!
“清河之战,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年前各地军粮运输受阻,是不是你指使的?”
贾琦忽然眼神凶狠起来,咬著牙说:“就因为我是贾府庶出,你就在战场上对我下死手,是不是?”
“别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
“今天我就是来收拾你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带兵来‘问候’你,看你撑不撑得住!”
贾琦伸手拍了拍王子腾的脸。
那动作轻飘飘的,像大人逗小孩似的。
王子腾心里一沉。
他做贼心虚。
贾琦这一句话正好戳中他的痛处,王子腾顿时没了气势。
“还有件事,”贾琦压低声音,阴森森地说:“高阳陛下南巡遇刺,那些假扮山贼的倭寇——跟你也有关系吧!”
轰!
一提到皇上南巡遇刺的事,王子腾整个人像掉进冰窟。
他僵在原地,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其实贾琦原本只是从袁老那儿查到一点线索,没有确凿证据,相关的人早被灭口了。
但看王子腾吓成这副模样,贾琦就明白了——这事十有就是他干的。
而且这么大的事,背后肯定不止王子腾一个人。
一定还有更多人参与。
就在王子腾嘴唇发青、说不出话时,副将快步走了进来。
“大将军!”
“没找到贼人,但搜出两箱地契和一箱借据!”
“都是放印子钱的凭证!”
比起南巡遇刺这种大罪,放印子钱都显得不算什么了。
“看来也不是白跑一趟。”
“明天把这些东西送到大理寺,御史大夫辛大人不会不管的。”
等南宫禁卫跟着贾琦离开后,王家祖宅已被搅得天翻地覆。
一家老小吓得魂飞魄散。
一天就闹成这样,要是天天来,这日子还怎么过?
咣当!
又是一声巨响。
管家从前院慌慌张张跑回来,哭喊道:
“大人!他们把咱们家大门和牌匾都砸烂了!”
王子腾气得浑身发抖,嘶声喊道:“备轿!我要进宫告御状!我要进宫告御状!!”
大干皇宫里,庆隆帝正在批奏折,宫女太监静立两旁,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这时夏公公弯腰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