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十六铺废弃码头。
天空阴沉得像块抹布厚重的乌云压在海面上,透不过一丝光。
海风裹挟著腥咸的湿气和铁锈味,呼啸著灌进衣领。
“吱——”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码头入口。
车门打开,苏澈被阿诚“请”了下来。
“处长大佐说了,为了保密接下来的路只能您一个人走。”
阿诚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家老大甚至还贴心地帮他理了理衣领,那眼神仿佛是在看遗体告别。
“保重。”
说完阿诚钻进车里,一脚油门溜得比兔子还快。
只留下苏澈一个人站在空旷、死寂、且到处都是生锈集装箱的码头上,在冷风中凌乱。
“我也想保重啊…”
苏澈裹紧了风衣,牙齿都在打颤。
“但这特么是人去的地方吗?”
前方三百米,就是田中大佐指定的三号仓库。
黑洞洞的大门敞开着,像是一张等待吞噬活人的巨兽大嘴。
而且。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凭借我多年看谍战剧的经验,这周围的高点那些起重机、集装箱顶上绝对埋伏了不下十个狙击手!
只要我稍微走错一步或者姿势不对,脑瓜子立马就能开花!
“腿…我的腿”
苏澈想迈步却发现两条腿像是灌了水泥一样,沉得根本抬不起来。
那是生理性的恐惧。
是肌肉在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本能僵直。
“动啊!给老子动啊!”
苏澈在心里疯狂咆哮,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被海风吹干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控制着僵硬的肌肉缓缓抬起右脚,往前挪了半步。
然后是左脚。
动作极慢,极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但在全息直播间的上帝视角里。
在数亿观众的眼中。
这一幕,却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解读。
画面中。
那个男人孤身一人,伫立在苍茫的天地间。
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起他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但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注视著前方那座充满杀机的仓库。
然后,他动了。
但他没有急着赶路而是走得极慢,极稳。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敌人的心脏上。
那种从容那种淡定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场,简直要溢出屏幕!
弹幕瞬间炸裂。
【卧槽!这就是特工教父的气场吗?】
【虽千万人,吾往矣!他明知道前面是鸿门宴明知道周围全是狙击手但他依然敢单刀赴会!】
【你们看他的步伐!太稳了!这叫“步步生莲”!】
【他走这么慢不是因为怕而是在进行心理战!他在用这种极致的压迫感,让躲在暗处的敌人感到恐惧!】
【这就叫:我预判了你的预判!我知道你们想杀我,但我赌你们不敢开枪!】
【苏澈:在我的bg里,没人能打败我!】
苏澈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副“半身不遂”的走姿被吹成了什么样。
他现在只想找个东西扶一下。
真的快站不住了。
一阵妖风吹过。
苏澈脚下一软,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歪。
“我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旁边一个生锈的集装箱边缘。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铁皮,那种粗糙的触感让他稍微找回了一点实感。
他死死扣住集装箱大口喘著粗气,借着这点支撑力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上。
“吓死爹了…这地怎么这么滑?”
苏澈低着头看着鞋底沾上的苔藓,心里把田中大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而在远处的特高课观察点。
田中大佐正举著望远镜,死死盯着苏澈的一举一动。
看到苏澈突然停下,伸手去摸集装箱。
田中的瞳孔猛地收缩。
“哟西…”
田中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冷笑:
“不愧是苏桑。”
“他在检查死角。”
旁边的副官一脸懵逼:“大佐,他…他不就是扶了一下墙吗?”
“八嘎!你懂什么!”
田中一巴掌拍在副官脑门上,“那个集装箱的位置是整个码头唯一的狙击死角!”
“他是在确认那里有没有埋伏,也是在利用那个掩体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节奏!”
“这就是顶级特工的直觉!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疯了。
【细节!全是细节!】
【他扶那一下看似随意,实则是神来之笔!】
【他在告诉暗处的敌人:我已经发现你们了,别轻举妄动!】
【太专业了!苏澈这反侦察能力,教科书级别的!】
苏澈要是听到这些话,估计能当场哭出来。
我特么就是腿软啊!
我就是想歇会儿啊!
你们能不能别脑补了?我压力很大的好吗?
“呼…”
苏澈在集装箱边上靠了一分钟,感觉腿稍微有点知觉了。
不能再停了。
再停下去,田中那个老狐狸该怀疑我不敢进去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拼了!
苏澈一咬牙松开集装箱,迈著沉重的步伐继续向着三号仓库挪去。
这最后的一百米,他走出了西天取经的既视感。
终于。
他站在了仓库的大门口。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缕光线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股发霉的味道混合著海腥味扑面而来。
“咳咳…”
苏澈呛得咳嗽了两声,对着空荡荡的仓库喊了一嗓子:
“有人吗?”
“我是苏明哲,来接头的!”
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明显的回音和…颤音。
没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破窗户发出的呜呜声。
“玩我呢?”
苏澈心里发毛,“不是说有个叫‘麻雀’的叛徒吗?人呢?”
“出来啊!别躲猫猫了!我很忙的!”
就在他转身想走(其实是想逃)的时候。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从仓库深处的阴影里缓缓传来。
苏澈浑身一僵。
高跟鞋?
叛徒是个女的?
不对…这脚步声这频率,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阴影。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黑色的皮风衣紧身红裙,大波浪卷发。
手里还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
当那张美艳却带着几分疯癫的脸出现在光亮处时。
苏澈的膝盖瞬间软了。
“卧槽…”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感觉天都塌了。
这特么哪里是“麻雀”?
这分明是“要命的孔雀”!
汪曼春!
那个昨天才被他“始乱终弃”、扬言要让他后悔的疯批前女友!
“苏处长。”
汪曼春停在五米开外,举起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苏澈的眉心。
她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眼神里闪烁著危险的光芒:
“好久不见啊。”
“听说…你是来接头的?”
苏澈咽了口唾沫,感觉膀胱一阵发紧。
完了。
这是个局!
这是田中那个老鬼子设的局!
根本没有什么叛徒!
这是让汪曼春来试探我,看我到底是不是…
“汪科长…”
苏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误会,都是误会。”
“我…我是来散步的。”
“散步?”
汪曼春冷笑一声,手指扣上了扳机。
“那正好。”
“我也想请苏处长…去地狱里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