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轻轻晃,水面上倒映出两人的轮廓,远处绚烂的烟火在此刻升腾,宛若在夜空中炸开一束束火焰般的花朵。
“到时间了。”
秦若曦回过神来,拿出猜灯谜送的河灯,两人一人一个。
相传,河灯会沿着河流一路飘荡,最终来到归墟,那里是河海的归宿,魂魄在那里安息,
放河灯前,需要在河灯上写下祭奠之人的名字,这样才能将思念送到。
秦若曦提笔在自己的河灯上写下了秦国士兵的名字,她手中这枚河灯是为秦国那些血染沙场的士兵而放,愿他们魂归故里,死后长眠。
秦若曦转过头来,见江彻迟迟没有落笔,她问道:“先生没有要祭奠的人吗?”
江彻摇了摇头。
秦若曦笑了笑,接过了江彻的那枚河灯。
她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重新放回江彻手中。
“那不妨就写我的名字吧,说不定会有一天能看到。”
江彻面色复杂,看着秦若曦已经轻轻低下身子,将自己的河灯放在水边。
河灯里面是盈盈火光,在泛起涟漪的水面摇晃几下后变得平稳,顺着水流向下飘荡。
与此同时,上游无数河灯在此刻沿着水流飘来,无数盈盈火光照亮了水面,像是一艘艘小船,汇聚在一起是那样的明亮,承载着希望之火,彷佛映照亮这片夜空。
河灯上寄托了无数人的思念,有人在岸边闭眼祈祷,有人默默凝望河灯飘向远方。
秦若曦目睹著自己的河灯,那只载有秦国无数士兵的小船缓缓飘向远方,照亮了那条黑暗的道路,直至消失不见。
她回过头来,发现江彻正在闭眼祈祷。
半晌,他睁开眼,将那只刻有自己名字的河灯轻轻放在水面。
秦若曦看着象征自己的河灯与无数河灯汇聚,一同远去。
她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先生的思念,我收到了。”
她没有问江彻都说了些什么,她想在自己死去后,魂魄落于归墟时的那一刻再去看自己先生究竟说了什么。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觉得孤单。
只是怕世间没有归墟,她也再听不到自己先生的思念。
“你没必要这样。”
在这一刻,江彻终于开口了,他有些复杂说道。
“不去统一六国,至少眼下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我会替你想办法,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他终究还是不忍,不愿秦若曦这么早离去。
可秦若曦却只是凝望着水面,看着无数远去的河灯,回答道:“可六国一日不统,百姓就会多一天煎熬,这世间就还会有和我一样冠以不幸而被抛弃的人。”
“先生既然说我是人皇之体,那自当是要为这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用我这十几年的命来换天下太平,来换这世间不再有人因迷信而丧命,来换给这世间一个崭新的世道。”
“我想,此即人皇。”
这一刻,秦若曦凝望着无数河灯,她的眉眼之间带着孤独,说话之间带着帝王般的不容置疑。
她清楚,自己不知哪一刻就会倒下昏迷,而六国一日不统,变数只会增多。
所以,她等不起。
只是,秦若曦的目光终究难免有几分落寞,但她还是笑了笑,向江彻又行了一次先生之礼,亦如当年她在赵国时那般。
“所以,还望先生允许朕任性这一次,”
“往后的秦国,需要麻烦先生了。”
看着自己的这位弟子,这一刻江彻终究还是无言,没有阻止这一切。
只是这朦胧黑夜是那样的静,水面河灯飘向远方,在这一刻万家灯火是那样的明亮
第二日的早朝,秦若曦终于是上朝了。
刚一上朝,她便公布了两个令人为之一振的消息。
“就在昨夜,赵国大军败退,反攻在此刻开始。”
另一件事,则是她开始清算朝中一些心怀不轨之人。
这些日子,她装作沉迷长生荒废朝政让不少心怀不轨之人暴露出自己的心思,如今开始反攻赵国,所有人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一切,都是秦若曦的伪装!
这场清算,史无前例,秦若曦大开了杀戒,以雷厉风行之势,将隐患全都扫除,所有居心叵测意图谋反之人,这一次全都予以处死。
不仅如此,在镇压下那些起义军后,秦若曦又将那些四国余孽处死,一个不留!
而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在做完这一切稳固后方之后,秦若曦竟选择御驾亲征!!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秦若曦对赵国早已是志在必得。
她要做的,是统一这六国!
只是,这场仗的艰难程度远比众人想象的要难。
哪怕秦若曦御驾亲征,又设计令赵国深入截断后路。
但赵国负隅顽抗步步为营,秦国还是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收复那些失地,攻入赵国疆土。
这一年里,秦赵两国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近乎是压上一切身家国运,来赌最终胜者是谁。
这年里,秦若曦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身体开始出现一些症状。
对此,江彻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替她治疗。
转眼之间,又过去了一年。
两年征战,赵国终究还是没能抵过秦军猛攻,在后半年里接连被攻下数座城池。
谁都看得出,赵国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是想再拼死一搏,赵国赌上最后的四十万大军,在长野发起战役。
这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最终,四十万大军兵败,大将军赵蒙自缢而亡。
至此,赵国彻底没了与秦国抗衡的实力。
只是这投降的数十万大军,该如何处置,却成了当下首要的问题。
秦国朝廷内,群臣正商议此事。
“微臣认为应将这些降兵收编秦军当中,用以补充军力。”
“这数十万大军乃是赵国心腹,他们所有人都生在赵长于赵,即使降于我大秦只怕是”
众大臣沉默无言,谁都明白两年征战,只怕这些赵军最恨的便是他们秦国,这其中的国仇家恨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
可谁都不敢说出那个杀字。
毕竟这可是数十万的人,数十万条生命。
全部杀掉,只怕真要流血漂橹,血染长河。
仅是想想,众人都仿佛能闻到那滔天血气。
对此,秦若曦只是淡淡问道:“我秦军现在何方?”
“启禀陛下,现秦军正驻扎原地看守这些赵兵,等待陛下发落。”
秦若曦没有再说话,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眉眼间的杀意。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那句杀字,只是退了朝。
午后,养心殿内。
秦若曦喊来了江彻,将事情说出。
“先生对于此事,是怎么看的?”
江彻沉默许久,看着自己这位弟子,他最终还是说道:“在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啊,朕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秦若曦自嘲一笑。
她要为今后的秦国铺路,为赵国彻底覆灭而非死而不僵,这数十万大军就不能留。
可那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们与秦国百姓一样,都是为了保护疆土,是为了故土不受侵犯。
“朕做这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秦若曦低喃道。
这场战争,已经有太多人失去了性命。
江彻沉默一会,开口道:“双方立场不同,谁都没有错。”
“只是,若抛开你现在的身份只以先生弟子而谈,我会阻止你。”
“可你毕竟抛不开这身份,为了大秦将来和日后安定,我能理解,但终难支持。”
他终究还是无法看着秦若曦染上这股杀孽。
从此往后,秦若曦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想起这数十万大军是死于她之手,终难再安。
江彻轻声道:“已经足够了,这些年里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