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七日之后。
气氛已然迥异。原本弥漫的颓丧与惶惑,被一种压抑的亢奋与铁血纪律取代。寨中空地上,近五千人马(收拢的北镇军残部、南疆退守义军、部分投靠的流民青壮)被重新整编。虽然衣衫依旧褴褛,兵甲大多残破,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狠厉与希冀——那是看到强大领袖与明确生路后的变化。
凌阳高踞点将台,黑袍无风自动,气息沉凝如渊。台下,秦风、武破军肃立两侧,苏红衣站在稍后,神色复杂。
“粮,有了。” 凌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指向寨内新建起的几座简陋仓房,里面堆满了成袋的粟米、风干的肉块,甚至还有少量盐巴和草药。
过去七天,凌阳亲自出手,凭借真实之瞳的洞察、八品的恐怖速度与杀伤力,以及那份“血煞追魂引”秘法,如同最顶尖的刺客与强盗结合体,将黑风寨方圆三百里内,所有已知的、属于镇北王的小型补给站、税卡、以及三支巡逻队,在夜色中抹去。行动快、狠、绝,不留活口,物资尽数搬回。他甚至还“光顾”了一处隶属于朝廷某贪腐官员的秘密商队仓库,收获颇丰。
杀戮点再度进账数十万。但对凌阳而言,更重要的是确立了黑风寨短期内不会饿死的底线,以及他在这支队伍中无可置疑的、如同神魔般的权威。
“甲械,也会有的。” 凌阳继续道,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渴望的眼神,“但需要你们用敌人的血和命来换!”
他抬手,秦风立刻上前,展开一幅标注详尽的地图。
“据可靠情报,” 凌阳手指点向北凉州边境,一座名为“灰岩堡”的军镇,“镇北王苏擎天,为筹备下一次南下,在此地囤积了大量军械,尤其是弓弩箭矢与皮甲。守将为其义子苏陨,兵力约两千,其中五百是其嫡系‘幽狼卫’。”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灰岩堡地势险要,守将是苏擎天麾下有名的守城之将,更有五百精锐。以黑风寨这群缺粮少甲的疲兵去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们不强攻。” 凌阳眼中闪过冰冷的算计,“三日后,苏陨会奉命押送其中三分之一的军械,前往北凉州腹地另一处大营,与苏烈部汇合。押运队伍约八百人,幽狼卫两百。他们的路线,会经过‘落鹰涧’。”
落鹰涧,两山夹一沟,道路狭窄,地势险恶。
“我们的目标,是这支运输队。” 凌阳的声音斩钉截铁,“全歼之,夺其械!此战,不要俘虏,速战速决!”
武破军眼中燃起战意,抱拳道:“统领,末将愿为先锋!”
秦风则更谨慎:“统领,消息来源是否绝对可靠?若是陷阱……”
“消息来自‘听雨阁’的分支情报贩子,用三颗从幽冥行者身上搜刮的‘阴魂珠’换来。” 凌阳淡淡道,“苏擎天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两个义子苏烈、苏陨表面和睦,实则暗争资源。苏陨想提前运走部分军械加强自身,苏烈则暗中透露行程,想借刀杀人,削弱苏陨。此乃阳谋,我们就是那把‘刀’。”
他看向苏红衣:“苏姑娘,你父王麾下将领的脾气与行事风格,你最清楚。你认为,此情报可信度几何?”
苏红衣身躯微颤,沉默片刻,低声道:“苏陨……确与苏烈不睦,且性格贪婪,常克扣军械以充私库。若有机会提前运走物资,他做得出来。苏烈……更阴险,借刀杀人之事,也符合其作风。” 她的话,无疑佐证了凌阳的判断。(本来苏陨,苏烈是军中孤儿,那还是写成军中孤儿将领吧,知根知底,忠心,且能力不俗)
“既如此,此战可打!” 秦风再无犹豫。
“好!” 凌阳起身,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秦风,你率一千五百人,携带所有简易拒马、绊索,于落鹰涧两端出口埋伏,待敌尽入涧中,立刻封堵出口,以弓弩、滚石檑木攻击,不求杀敌,只阻其退路,乱其军心!”
“武破军!你率一千五百最精锐敢战之士,随我潜入落鹰涧两侧山崖!待敌中段进入预设伏击区,听我号令,自上而下,发起雷霆突袭!首要目标,斩杀苏陨及幽狼卫!”
“剩余人马,由苏红衣统领,留守黑风寨,加强戒备,并准备接应、搬运缴获!”
命令下达,条理清晰,目标明确。众人凛然应诺。
凌阳看向武破军和挑选出来的精锐,冷冷道:“此战,是首战,亦是我黑风军(凌阳暂定名)立威之战!我要看到你们的狠劲,看到你们对军械的渴望!战后,按斩获与勇猛,优先配发新得甲胄兵刃!畏缩不前者,斩!贻误军机者,斩!”
“遵令!” 吼声震天。生存的压力与对武装的渴望,化作了最原始的战意。
三日后,落鹰涧,午时。
烈日当空,涧内却阴风阵阵。一支队伍蜿蜒而行,车马辚辚,正是苏陨的押运队。他本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身着亮银铠,神色间带着一丝不耐与隐隐的得意。两百幽狼卫前后护卫,盔甲鲜明,煞气腾腾。其余六百士卒则稍显散漫。
“快些!穿过这鬼地方,前面就平坦了!” 苏陨催促道。他只想快点把这批“私货”运到自己的地盘。
就在整个队伍大半进入涧内最狭窄的一段时——
“轰隆!!!”
“咻咻咻——!!!”
涧口两端,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和密集的破空声!巨石滚落,檑木砸下,箭矢如雨!后队瞬间大乱,人仰马翻,出口被迅速落下的障碍物堵塞!
“敌袭!结阵!防御!” 苏陨毕竟是宿将,惊而不乱,厉声大喝,幽狼卫迅速向他靠拢,结成圆阵。
然而,攻击并非来自前后。
“杀——!!!”
如同来自九幽的怒吼,从两侧近乎垂直的峭壁上轰然爆发!无数身影如同猿猴般攀下,更有人直接纵身跃下!为首的,正是一身黑衣、手持噬魂刃的凌阳!他身先士卒,刀光如墨,直取中军的苏陨!
“保护将军!” 幽狼卫悍勇,纷纷举刀迎上。
“蝼蚁!” 凌阳眼中厉色一闪,混沌龙魔体催动,不闪不避,硬扛数刀,火星四溅!魂刃划出诡异弧线,“戮影·千裂!” 刀光瞬间化作数十道虚实难辨的残影,将身前五名幽狼卫连同他们的兵器铠甲一同撕裂!鲜血内脏泼洒!
杀戮点疯狂跳动!
武破军紧随其后,手中一杆夺来的长枪舞动如龙,带着为祖父复仇的滔天恨意,枪枪夺命!他虽只六品巅峰,但战意癫狂,竟暂时拖住了一名幽狼卫的七品副统领。
黑风军的敢死士们狂吼着扑下,他们装备简陋,大多只有削尖的木棍、锈刀,甚至石块,但气势如虹,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瞬间将押运队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苏陨又惊又怒,他看到了凌阳,虽不认识其真容,但那恐怖的实力和冰冷的眼神让他心悸。“你是何人?!敢劫镇北王的车驾!”
“取你命的人!” 凌阳懒得废话,身形如鬼魅般穿过混乱的战场,噬魂刃直刺苏陨咽喉!
苏陨大喝,挥刀格挡,八品后期的修为全力爆发!刀罡凛冽!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苏陨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他骇然失色,对方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死!” 凌阳刀势不停,顺势上撩!
苏陨亡魂大冒,拼命后仰,同时激发怀中一张保命符箓——“玄冰护甲!” 一层厚厚寒冰瞬间覆盖其身。
“咔嚓!” 噬魂刃斩在冰甲上,冰甲崩碎,但也阻了一瞬。苏陨趁机滚落马下,狼狈不堪。
“倒是有点保命玩意。” 凌阳冷哼一声,身影再动,如跗骨之蛆。真实之瞳早已锁定苏陨护身真气最薄弱之处——右肋旧伤所在!
“噗嗤!”
护体真气如同气泡般被戳破,刀尖精准地贯入苏陨右肋旧伤,恐怖的戮灭真意与吞噬之力瞬间爆发!苏陨身体剧震,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体内生机与修为被噬魂刃疯狂掠夺!
地榜前列高手,苏擎天义子苏陨,卒!
主将一死,本就混乱的幽狼卫顿时士气崩溃。黑风军趁势猛攻,战斗很快变成一边倒的屠杀。不到半个时辰,涧内伏尸遍地,八百押运队(含两百幽狼卫),除少数逃入山林或被刻意留作苦力的辅兵外,全军覆没!
“快!清理战场,收集所有兵甲箭矢,装车!能带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连同尸体一起焚烧!” 凌阳收刀下令,冷酷高效。
此战,黑风军自身伤亡不到三百(多为轻伤),却缴获完好的铁甲两百余副,皮甲三百多件,弓弩五百余,箭矢数万,刀枪盾牌无数,更有数十车粮草!最重要的是,获得了苏陨的首级和其随身信物、部分机密文件。
当满载而归的车队回到黑风寨时,整个山寨沸腾了!那些崭新的、闪着寒光的兵甲,比任何话语都更能激励人心!
凌阳将苏陨的首级高高悬挂于寨门,并让秦风将部分战斗细节(隐去自身绝对实力,突出武破军勇猛与战术巧妙)及苏陨与苏烈不和的“证据”,通过隐秘渠道散播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定北城,残破的城楼。
白起扶垛而立,血色的披风在带着焦糊味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比数月前更显削瘦,眼窝深陷,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只是深处多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一丝悲凉。
城外,蛮族游骑依旧不时掠过,挑衅地呼喝着。城内,粮食已快见底,士兵们面有菜色,伤员呻吟不绝。更令人心寒的是,朝廷的诏书和断绝补给,如同冰水浇透了最后一点希望。若非他凭借个人威望和铁血手腕弹压,加上北原州南部不断有活不下去的百姓和溃兵来投(带来零星粮草和人力),定北城早已不攻自破。
副将递上一块硬邦邦的、掺杂了树皮草根的饼子:“侯爷,您吃点吧。”
白起接过,默默啃了一口,粗糙难以下咽。“派去神都求援的信使……有消息吗?”(不入八品,终需外物,这些将领,有时候可以不吃,只要是不去巨烈战斗,但他们的手下可撑不住,毕竟武者需要补充血气与力气)
副将低下头:“第七批了……依旧石沉大海。有传言说……杨首辅被陛下申斥,闭门思过,兵部那些人,更是……”
白起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他早已明白,朝廷,或者说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已经放弃了北境,放弃了他白起和这数万将士。他们在这里死守,在皇帝眼中,或许只是消耗蛮族和苏擎天的棋子,死光了最好。
“侯爷,我们……还要守下去吗?” 副将声音沙哑,带着绝望,“城里快没吃的了,箭矢也快用尽,兄弟们……兄弟们看不到希望啊。”
白起转身,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同样疲惫、却依旧坚持站立的身影。这些面孔,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有的来自南疆,有的本就是北境子弟,如今都成了他的兵,他的责任。
他想起秦霸先重伤闭关前,将南疆托付给他时的眼神;想起武镇岳冤死时,北境镇岳城军民那冲天的怨气;想起自己从军时的誓言……
“守!” 白起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不是为那个坐在神都的疯子皇帝守!”
他走上更高处,面对聚拢过来的将士们,嘶声吼道:
“弟兄们!朝廷不要我们了!皇帝把我们当弃子!但我们是军人!我们身后,是北原州还没沦陷的城镇,是逃难到城下的数万百姓!是他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刀枪,不是为某个人的私欲而举,是为了守护还能守护的人,是为了让身后的父老乡亲,多喘一口气,多一份逃生的机会!”
他指着城外蛮族的旗帜,眼中血丝密布:“蛮狗践踏我们的土地,杀戮我们的同胞!苏擎天引狼入室,甘为爪牙!我们可以死,但不能像狗一样被饿死、被抛弃死!要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杀敌的刀下!用蛮狗的血,染红我们的战旗!让天下人看看,我北境边军,脊梁未断!血性未冷!”
“朝廷不给粮,我们自己找!蛮狗有抢来的粮食,苏擎天有囤积的军械!他们不来,我们就杀出去!以战养战,向死而生!”
“从今日起,没有血衣侯,只有定北城守将白起!我与诸位同生共死,绝不后退半步!若我白起先逃,人人可诛之!若粮尽,我白起最后一个吃!若城破,我白起第一个死!”
悲壮而惨烈的宣言,在残破的城头回荡。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道理和最决绝的意志。许多士兵红了眼眶,握紧了手中残破的兵器。
“愿随将军死战!!”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随即化作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绝望,被转化为了悲壮的斗志。白起知道,这是一条注定通往地狱的道路,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麾下将士饿死、溃散,更不能放任蛮族铁蹄深入。他要为这些信任他、跟随他的将士,杀出一条或许没有未来、但至少保有尊严的血路!
“传令!全军整备,清点所有能用的武器、马匹!三日后,夜袭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黑石堡’!那里有蛮族的一个前哨站和囤粮点!拿下它,我们就有粮食,就有继续战斗的本钱!”
白起拔剑指天,做出了他人生中最疯狂、也最无奈的决定:不再困守孤城,而是主动出击,在蛮族与叛军的夹缝中,进行一场绝望的、以掠夺求生存的游击战争!他的目标,从“守土”变成了“存活”与“拖住敌人”,为身后的百姓,也为身边的袍泽,争取哪怕多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心中的“忠”,早已从对皇帝的愚忠,转向了对麾下将士、对北境百姓的责任。这条路,注定白骨铺就,但他,义无反顾。
而这一切,都被凌阳派出的、远远监视定北城动向的探子,详细记录,传回了黑风寨。
凌阳看着情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白起……终于被逼到绝路,开始‘自救’了。很好。他的行动,会吸引蛮族和苏擎天更多的注意力。”
“传令下去,黑风军加紧训练,消化此次所得。派出更多探子,严密监控白起部动向,以及蛮族、镇北王对其的反应。”
“下一次出手的目标……等他们三方咬得更紧一些再说。白起这块硬骨头,或许还能再帮我们吸引不少火力。”
“至于出路……”凌阳望向南方,眼中没有丝毫温情,“我的出路,只有力量。他们的出路?若跟不上我的脚步,便是这北境荒野的枯骨。”
北境的双星,一明一暗,皆已亮出獠牙。白起在明,以悲壮忠诚燃起绝地烽火;凌阳在暗,以冷酷算计行掠夺吞噬之道。他们的道路截然不同,却在无意中相互影响,共同将北境的乱局,推向更复杂、更血腥的深渊。而这场盛宴,才刚刚开始。(前面的坑与仇,我把北境线写完,全都会填好,反正那些宗门,到时候也要被主角灭的,特别是天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