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谷核心盆地边缘,阴影褶皱处。
凌阳伏在一根斜插地面的巨大肋骨后方,冰冷的骨骼紧贴着他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屏息凝神,《归墟敛息术》催动到极致,混合着刚吸收的“九幽玄煞”一丝气息,整个人仿佛与周围弥漫的死气、骨粉、以及盆地深处传来的淡淡血怨融为一体。真实之瞳在阳髓玉液滋养下恢复大半,正透过骨隙,死死锁定着数百丈外的祭坛区域。
祭坛周围,景象与他逃离时已有所不同。
暗蚀龙帝的血怨化身,并未如预料般守在祭坛旁。它盘踞在盆地另一端,背靠着一根断裂的黑色石柱,周身血怨之气如潮汐般起伏吞吐,眼眶中幽绿的魂火虽然依旧慑人,但亮度明显不如之前,显然在修复被凌阳斩伤的部分。它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集中在祭坛上那枚悬浮的“定界梭”上,每隔片刻,便会有几缕血怨之气如同触手般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祭坛边缘弥漫的暗金光晕(墨渊禁制残留),试探其强弱变化,发出细微的“滋滋”腐蚀声。
玄冥宗的人并未完全撤离。三名冥纹使以三角方位,潜伏在距离祭坛约百丈外的几处骨堆后,他们面前悬浮着巴掌大小的幽蓝阵盘,阵盘上符文闪烁,正持续不断地扫描、记录着祭坛禁制的每一丝波动、血怨化身的气息变化、乃至空气中残留的任何能量轨迹。他们极有耐心,如同等待腐肉的秃鹫,不主动靠近,却将一切细节纳入眼底。那名掷出透骨钉的头目,正闭目调息,气息有些萎靡,似乎催动那枚骨钉也消耗不小。
蛮族的萨满则显得更加焦躁,他们在盆地入口附近徘徊,不敢深入,手中骨制法器时不时亮起微光,似乎在尝试干扰盆地内的能量场或进行某种远程沟通,但收效甚微。
凌阳心中快速评估:暗蚀化身受创不轻,且在忌惮禁制;玄冥宗转为观察记录;蛮族威胁最小。最大的变数,反而是那看似平静的祭坛禁制——墨渊留下的守护力量正在衰减,但不知何时会彻底消失,也不知消失时是否会有其他变化。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潜伏的二十名最精锐的噬魂卫(其余人由队长带领执行诱敌任务),又摸了摸怀中那两枚冰凉坚硬的“破禁符”和冥戒。冥戒微微发热,与祭坛上那枚带裂痕的冥戒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这共鸣仿佛一条无形的细线,在真实之瞳的视界中,隐约指向祭坛禁制光晕中某个相对“稀薄”的节点。
“就是那里……” 凌阳默默记下节点位置,同时感应着远处枯骨密林方向。按照计划,队长的诱敌行动应该快开始了。
仿佛响应他的念头,盆地东南方向,枯骨密林边缘,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爆发!一股浓郁精纯、带着强烈吞噬和阴寒意味的“九幽玄煞”气息冲天而起,紧接着是数道强横的混沌刀罡破空之声,以及一声刻意压低了但依旧传得很远的怒吼:“找到凌阳残部了!他们想从这边突围!”
几乎同时,那边又爆开一团混乱的阵法波动(模拟破禁符效果),一道灰黑色光芒狠狠撞向盆地边缘的某处无形屏障,引起阵阵涟漪!
这动静立刻打破了盆地的死寂!
暗蚀化身猛地转头,魂火骤亮:“九幽玄煞?破禁波动?想从那边走?” 它有些惊疑,那股九幽玄煞的气息品质极高,不像重伤的凌阳能拥有的,难道他还有底牌?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玄冥宗三名冥纹使立刻调转阵盘,对准爆发方向,急速记录分析。“能量频谱与凌阳有七成相似,但多了一股陌生的高阶幽冥属性……疑似动用秘宝或同伙接应!” 头目也睁开眼,眼神闪烁。
蛮族萨满则一阵骚动,有些按捺不住,朝着爆发方向靠近了几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成功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凌阳眼中精光爆射,身形如离弦之箭,贴着地面阴影疾射而出!二十名噬魂卫紧随其后,如同二十道贴地飞行的鬼影,目标直指祭坛禁制那个“稀薄节点”!他们行动迅捷无声,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几百丈距离,数息即至!
暗蚀化身最先察觉不对!它到底是九品意志,哪怕注意力被分散,对核心区域的能量流动也异常敏感。“声东击西?!” 它瞬间明白过来,暴怒之下,也顾不得禁制反噬,一道凝练的血怨爪印隔空拍向凌阳冲锋的路径!
然而,就在爪印即将临体的刹那,凌阳左手一扬,一枚“破禁符”激射而出,并非迎向爪印,而是精准地射向祭坛禁制的那个节点!
破禁符撞上暗金光晕,瞬间化作无数细密的金色裂纹,如同蛛网般在光晕上蔓延!那本就稀薄的节点区域,光晕剧烈波动,竟被暂时“撕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缝隙内,祭坛上三件物品的气息清晰可感!
凌阳毫不犹豫,身形一矮,如同游鱼般从那缝隙中钻了进去!身后两名噬魂卫也险之又险地紧随而入!其余噬魂卫则悍然转身,结阵迎向暗蚀化身拍来的爪印余波和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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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血怨爪印被数道混沌刀罡和噬魂卫的联手防御挡下,爆开漫天血光,几名噬魂卫吐血倒退,但阵型未散,死死挡住了缺口!
暗蚀化身惊怒交加,想要再出手,却见那破禁符效果正在快速消退,禁制光晕开始修复,而且因为受到刺激,竟隐隐有反击的迹象!它之前试探过禁制反噬的厉害,不敢全力硬闯,只能眼睁睁看着凌阳冲进禁制内部!
“快!记录禁制被外力激发后的所有变化!尤其是能量流向和符文显现!” 玄冥宗头目激动地低吼,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研究数据!
凌阳一踏入禁制内部,压力陡增!仿佛有无数道审视、悲怆、守护的意念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神魂。但他手中冥戒光芒大放,与祭坛上那枚戒指共鸣更烈,大大抵消了这股压力。他目标明确,直扑祭坛!
三件物品近在眼前:古卷、地鼎核心碎片、定界梭!
他首先一把抓向地鼎核心碎片!触手温润厚重,磅礴的山河气运之力涌入体内,让他精神一振,连伤势都似乎缓和了一丝。碎片自动与他怀中其他地鼎碎片产生强烈共鸣,光芒流转。
紧接着,他毫不停歇,左手抓向那截黝黑的定界梭!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及定界梭的刹那,异变陡生!
祭坛上空,那原本极不稳定的空间夹层,突然剧烈扭曲!一道细微但无比凝练、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灰白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空间裂缝中射出,并非攻击凌阳,而是直射向那卷兽皮古卷!
光束击中古卷,古卷表面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复杂到极点的暗金色符文,这些符文急速流转,竟在古卷上方投影出一幅模糊的、不断变幻的星图虚影!星图之中,隐隐有三点光芒格外醒目,与冥戒、地鼎碎片、定界梭的气息遥相呼应!
“观星镜投影?!” 凌阳脑中闪过墨渊骨片的信息,瞬间明白,这古卷本身就是“观星镜”的某种钥匙或记录载体!此刻被空间夹层中的某种力量(很可能是“圣心”残片或相关禁制)激发,显露出了部分秘密!
但此刻无暇细看!他强压好奇心,一把将定界梭握在手中!梭体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木,表面光滑无比,却仿佛内部蕴含着能稳定空间的奇异力量。
宝物到手!凌阳毫不停留,转身就向外冲!此刻禁制因破禁符和刚才的空间异变而剧烈动荡,那缝隙已扩大不少,但也在快速收缩!
“拦住他!” 暗蚀化身再也按捺不住,哪怕可能引发禁制反噬,它也要阻止凌阳带走定界梭!它不惜消耗,再次凝聚一道更加凝实的血怨长矛,狠狠掷向禁制缺口!
玄冥宗头目眼中闪过狠色与贪婪:“不能让他带着东西出去!干扰禁制,制造混乱!” 他抬手将一枚漆黑的骨锥射向祭坛另一侧,试图引发禁制更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阳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并未直接冲出缺口,而是将刚到手的“定界梭”,朝着暗蚀化身掷来的血怨长矛方向,狠狠一抛!同时厉喝:“接着!”
这一下,不仅暗蚀化身愣住了,连玄冥宗和外面的噬魂卫都懵了!
血怨长矛与定界梭在空中交错而过!长矛继续射向禁制缺口(被噬魂卫拼死挡偏),而定界梭则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了……玄冥宗头目潜伏的大致方向!
“不好!” 玄冥宗头目瞬间头皮发麻!凌阳这是祸水东引!定界梭飞过来,暗蚀化身的怒火必然紧随而至!
果然,暗蚀化身见状,毫不犹豫舍弃了攻击禁制缺口,魂火死死锁定飞出的定界梭,身形化作一道血影直扑过去!“蝼蚁!安敢戏耍本帝!”
玄冥宗头目魂飞魄散,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更不敢让定界梭落在自己附近引来杀身之祸!他急忙催动身法暴退,同时一道玄冥罡气打出,想将定界梭击飞向别处。
就是这短暂的混乱!
凌阳身形如电,趁着暗蚀化身被引开、禁制缺口尚未完全闭合、玄冥宗自顾不暇的瞬间,带着两名噬魂卫,如同鬼魅般从缺口中一闪而出!他手中紧握地鼎核心碎片和那卷投射着星图的古卷,而将定界梭这个最大的“诱饵”和“麻烦”,暂时抛了出去!
“走!” 他低喝一声,与外围接应的噬魂卫汇合,毫不恋战,朝着与队长诱敌方向相反的、盆地西北侧一条更加幽深狭窄的裂缝谷道,亡命疾驰!眨眼间便消失在嶙峋怪石与浓郁的死气之中。
身后,传来暗蚀化身暴怒的咆哮、玄冥宗惊慌的呼喝、以及定界梭在混乱罡气碰撞中发出的奇异嗡鸣……
凌阳嘴角溢血,胸口因剧烈运动而阵阵闷痛,但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定界梭是重要,但当前保命、消化所得、按星图寻找“陨星台”更为关键!只要地鼎碎片和古卷在手,就有了下一步的筹码。至于定界梭……就让它先在那些贪婪的家伙手中,再搅动一番风雨吧!
“快!跟上!” 他催促着队伍,身形没入谷道更深的阴影。身后盆地中的怒吼与混乱,渐渐被岩石与死气隔绝。
无回谷的争夺,远未结束。但凌阳,已从猎物与棋子,成功变成了搅动棋局的执棋手之一。接下来的“陨星台”,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