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消息像是长了脚,飞速传遍了整个古玩市场。
在这片地界,敢招惹百藏阁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陈东不光有钱,背后更有他们惹不起的背景和实力。
可今天,偏偏就出了个愣头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敢当众叫板,还要砸百藏阁的招牌!
这简直是往滚油里泼冷水,瞬间就炸了锅!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本就拥挤的百藏阁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始?”
“那小子站那儿半天了,动都不敢动一下,是怕了吧?”
“我看就是,牛皮吹破了,现在下不来台了!”
百藏阁的几个店员见状,胆气也壮了起来,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对着云飞叫嚣。
“小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跪下磕头!”
“别在那儿磨磨蹭蹭的装模作样,浪费大家的时间!”
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店员更是满脸凶横,他晃了晃自己粗壮的胳膊,威胁道。
“再给你十秒钟!要是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亲自掰断你的手腕!”
“没错!废了他!”
一声声催促和威胁此起彼伏。
苏月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陈东脸上的得意之色越发浓郁,他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郭昌德则是微微摇头,原本的一丝兴趣也消磨殆尽,只剩下失望。
在他看来,这年轻人不过是虚张声势,想靠着出格的举动博取眼球罢了。
终究,还是太年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云飞已经黔驴技穷的时刻。
他,动了。
面对着周围的叫嚣和逼迫,云飞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不屑地冷笑一声。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陈东、郭昌德以及那几个叫嚣的店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曼声开口。
“好!”
“今天,就让你们这群井底之蛙,开开眼!”
话音未落!
云飞的身形动了!
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只手化作一道迅捷的残影,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一伸,一卷,一抽!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只原本安放在黄花梨长桌中央的瓶子,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云飞的手中!
他单手持着瓶身,将它横在了自己胸前。
“啊!”
苏月姬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全场瞬间哗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干什么!”
“疯了!他想砸了瓶子吗!”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他赔得起吗!”
陈东更是心脏骤停,整个人都炸了毛,指着云飞怒吼:“你敢!你敢动那瓶子一下,老子今天让你走不出这条街!”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之一,要是就这么毁了,他得心疼死!
郭昌德也是勃然变色,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厉声喝道:“年轻人!不要冲动!”
在他看来,云飞这是被逼急了,要耍无赖,用毁掉瓶子的方式来个玉石俱焚!
然而,云飞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怒吼和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只是用一种极为专业的姿势单手横持着瓶子,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屈指,对着瓶腹的中段,轻轻一弹。
“嗡”
一声沉闷悠远的回响,瞬间在安静的百藏阁内荡漾开来。
那声音不脆,不亮,带着一种古老器物特有的厚重和沧桑,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
这个动作一出。
原本准备冲上去的陈东,脚步猛地顿住。
正要开口呵斥的郭昌德,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个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云飞持瓶的姿势,以及那屈指轻弹的动作,脑子里轰然炸响!
横抱!
曲弹!
这是这是早已失传的古法鉴定绝技,“横抱曲弹”!
古瓷鉴定,有“眼看、耳听、手摸”三法。其中,“耳听”一法最为玄妙,也最为高深。通过敲击瓷器不同部位,听其发出的声音,辨别胎质的疏密、烧制的火候、乃至胎土的年代成分。
这种手法,对鉴定者的经验和听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听错一丝一毫,判断便会谬以千里。
而“横抱曲弹”,更是“耳听”法中登峰造极的技巧!
据说,真正的高手甚至能通过回响的余韵,听出瓷器过往是否曾有修补的暗伤!
只是,这种手法对力道的控制要求太过苛刻,多一分则碎,少一分则无声,早已在百年前就失传了!
他们也只是在某些古籍孤本上,看到过关于此法的寥寥数语记载!
没想到!
今天!
他们竟然亲眼见到了一个年轻人,如此娴熟地使出了这传说中的绝技!
这一刻,郭昌德和陈东心中对云飞的所有轻视、鄙夷、不屑,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惊!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围观的群众自然不懂其中的门道,他们只看到云飞耍了一个不明觉厉的酷炫动作,然后那两个最牛的大佬就傻眼了。
“哇,好帅啊!”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嘛,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这气场,这范儿,绝了!”
众人不明所以,但都被云飞那股从容自信的气场所镇住,议论声都小了许多,不敢再随意叫嚣。
云飞无视了所有人的反应,他只是将耳朵微微凑近瓶身,仿佛在聆听着什么,片刻后,他放下瓶子,环视全场。
他看着面色剧变的陈东和郭昌德,淡淡开口。
“这件鸳鸯瓶,从器型、画工、苏麻离青的晕散特点来看,确实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可惜”
云飞话锋一转。
“假的,终究是假的。”
“你们错就错在,画蛇添足,用错了釉料!”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瓶身光滑的釉面上。
“为了让釉面呈现出更温润的玉质感,仿造者在透明釉的填充料里,加入了一种名为‘玻璃白’的物质。”
“这种以氧化砷为主要助熔剂的乳浊剂,确实能让釉色显得更加肥润厚重。”
云飞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但是!”
他陡然加重了语气,目光变得锐利无比!
“玻璃白这种釉料,最早是由西方传教士于康熙年间,才引入我华夏景德镇官窑!”
“请问二位!”
云飞的目光直刺郭昌德和陈东。
“一件明明是大明永乐朝的瓷器,上面,又怎么会出现大清康熙朝才有的东西?!”
轰!
这一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郭昌德和陈东的头顶!
两人的身体剧烈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
冷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