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
避世花园上空的紫光如潮水般退去,残留的能量在空气里缓缓消散,却在每个人的人心深处,刻下了更深的裂痕。那道悬浮于花蕊中的人形虚影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猝不及防刺进神经末梢,反复回响——
“我们等你很久了,继承者。”
谁是继承者?
是谁在等?
“我们”……又是谁?
沈星站在书房窗前,指尖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花园中央那片焦土在夜色中格外扎眼,星野花的花瓣已尽数落尽,只余下几根扭曲发黑的花茎,如同被抽干灵魂的躯壳,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可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不是能量耗尽后的沉寂,而是某种更庞大、更古老的存在,正在黑暗中缓缓苏醒的前兆。
他猛地转头,目光投向里屋的方向。
床榻空了。
被褥凌乱地堆在床头,边缘沾着些许暗色痕迹;床头柜上的药瓶倾倒在地,褐色的药汁浸湿了木质桌面;一朵干枯的星野花落在枕边,花瓣上挂着一滴尚未凝固的血珠,正顺着布纹缓缓滑落,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沈月不见了。
“她走了。”陆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低沉得像是压抑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他手里拿着一盏应急灯,光线照亮了地面上浅浅的脚印,“我刚才去看过井底,还有花园到山路的小径,脚印一直延伸到山深处,很浅,但确实是她的鞋码,没有挣扎的痕迹。”
沈星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慌乱与愤怒:“你怎么不拦她?你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知道她可能被那个‘东西’侵蚀,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
“我拦不住。”陆野的眼神复杂得难以捉摸,有无奈,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留下了一张纸条——是写给你的。”
他递过一张折叠的信笺,纸张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显然是沈月匆忙写下后留下的。
沈星颤抖着手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僵硬,仿佛写字的人正极力克制着指尖的颤抖,每一笔都写得异常用力:
阿星:
我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沈月”。至少……不完全是。
有些记忆不属于我,却在我梦里反复上演;有些话我不曾说出口,却从我嘴里自然流出。我的咳嗽、我的病、我锁骨上的黑斑……都是真的,可它们也在被某种力量利用,成为吸引危险的诱饵。
那晚在镜湖,我看到的无面影,它叫我“姐姐”。可我从来没有过妹妹,从小到大,只有你这一个弟弟。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那个“容器”——一个被精心培育、用来承载另一个灵魂的躯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留在你们身边,只会让你们陷入更大的危险,成为那个“东西”攻击你们的武器。
别找我。
如果你在途中看到一个戴着银蝶耳坠、笑得很温柔的“我”,请一定记住——
真正的我,从来不会对你说“别担心”。因为每次说这句话时,我都在偷偷害怕,怕自己护不住你。
——月
信纸从指间无声滑落,飘落在地。
沈星的手指剧烈发抖,喉咙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瞬间发热,视线变得模糊,他蹲下身,捡起信纸,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真正的我,从来不会对你说‘别担心’”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太了解沈月了。她从来都是这样,习惯了默默承担一切,习惯了把所有危险挡在自己身前,习惯了在最脆弱的时候,还要笑着说“我没事”。这封信里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沈月独有的温柔与决绝,那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她一定是预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侵蚀,甚至可能已经被“替换”,所以才选择主动逃离。她不想变成敌人的傀儡,更不想亲手伤害他。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能放任她独自面对黑暗。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姐姐在保护他,这一次,该换他了。
“我要去找她。”沈星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外面有雾。”陆野快步挡在门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而且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花园异动刚结束,她就恰好失踪?没有挣扎,没有求救,只留下一封看似情真意切的信?说不定……这就是‘它’计划的一部分,目的就是引你出去,让你落入圈套。”
“你是说我姐在演戏?还是说这封信是假的?”沈星怒视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陆野,她是我姐!我们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她不会用这种方式骗我,更不会把我推向危险!”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野摇头,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担忧,“我是怕……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写下这封信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沈月?那个占据她身体的‘阴影’,既然能模仿她的言行,模仿她的习惯,那伪造一封充满愧疚与告别的信,又有何难?”
空气瞬间凝滞。
沈星怔怔地站在原地,陆野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一半的冲动。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那个“阴影”能完美寄居在沈月体内,模仿她的眼神、她的动作,甚至她的咳嗽,那模仿她的字迹和语气,自然也不是难事。这封信写得越像沈月,越符合沈月的性格,就越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正因为太像了,才更让人动摇。
因为那正是沈月会做的事——默默承担一切,然后悄然离去,连一句正式的再见都不肯好好说,只留下一封满是牵挂的信。
“我不信。”沈星沉默了许久,最终咬牙说道,眼神里的坚定丝毫未减,“就算这封信是假的,就算她真的不再是她,我也要亲眼确认。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那些东西,绝对不能。”
陆野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知道自己拦不住了。他沉默良久,终于侧身让开了路。
“那就带上这个。”他将那把磨损的花铲塞进沈星手中,木柄上的星纹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发着微弱的光,“它最近对‘沈月’的气息有异常反应,上次在花园,它就主动震颤预警。如果前面的人真有问题,它会提醒你,甚至会自主反击。”
沈星握紧花铲,木柄上的星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微微发烫,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踏入了浓雾弥漫的夜色中。
身后,陆野望着他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担忧:“希望……这一次,我们都还能活着回来。”
山路蜿蜒曲折,湿气扑面而来,带着山林特有的腐叶味和泥土气息。
雾太重了,重得像是有生命一般,在耳边轻轻低语,在脖颈间游走,带来一阵阵冰凉的触感。沈星打开手电,光束切开白茫茫的一片,却照不到十米之外,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他沿着泥地上模糊的脚印前行,每一步都踏在不安之上,心脏像被悬在半空,既期待快点找到沈月,又害怕看到不好的结果。
忽然,风起了。
树叶沙沙作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足踩在落叶上,轻柔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
是错觉吗?
沈星猛地回头,手电的光束在身后扫过,却只照到一片白茫茫的雾,空无一人。
可就在他再度迈步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黑影,从左侧的密林里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不像人类,更像是一道飘忽的影子。
“谁?”沈星低喝一声,立刻追了上去,拨开路边的荆棘,毫不犹豫地冲入了密林。
“姐!是你吗?”他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在雾中传播,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带着一阵诡异的回音,仿佛有人在暗处轻笑,又像是雾本身发出的声响。
他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心跳如鼓。就在这时,手中的花铲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木柄末端竟渗出一丝淡紫色的液体,顺着星纹的纹路缓缓流淌下来,滴落在泥土中。奇异的是,那些液体接触到泥土后,瞬间让周围的草叶泛起淡淡的微光,像是在警示什么。
“你在警告我?”沈星低头看着花铲,声音有些发颤,“前面有危险?还是说,刚才的黑影,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花铲不再震颤,淡紫色的液体也停止了渗出,仿佛完成了使命,恢复了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向前走去。越是靠近,心中的预感就越强烈,胸口的胎记也开始隐隐发烫,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气息产生共鸣。
约莫半刻钟后,他来到一处废弃的石亭前。石亭早已坍塌大半,只剩下几根残破的石柱,藤蔓缠绕其上,覆盖了大半的石面。石桌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扭曲缠绕,与父母研究手稿中记载的“古老契约”图腾极为相似,显然这里曾经是某个仪式的举办地。
而在石桌中央,静静放着一枚银蝶耳坠。
沈星瞳孔骤缩。
那是沈月从不离身的家族信物,是她十五岁生日时母亲送给她的,这些年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戴着,从未摘下来过。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耳坠,触手冰凉,没有一丝人体残留的温度——仿佛它已经被摘下许久,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气息。
“你来得比我想得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雾中响起,温柔得让人心碎。
沈星猛地抬头,手电的光束直射向声音来源处。
亭外的浓雾中,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长发披肩,随风轻轻飘动,穿着沈月常穿的那件米白色风衣,身形轮廓与沈月一模一样。她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她微微抬起的手,指尖正轻轻摩挲着另一只耳朵——那里空空如也。
“姐?”沈星试探着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忐忑,“真的是你吗?你没事吧?”
那人缓缓转身。
恰在此时,云层散去,一轮残月露出脸来,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的面容。
是沈月。
可又不是。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眉眼弯弯,和平时那个温柔体贴的姐姐一模一样,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反射,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井,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黑。
“阿星。”她轻声道,声音是沈月的声音,语调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像是有人在刻意模仿她的说话方式,差了那么一点神韵,少了那份藏在温柔下的担忧。
“你是谁?”沈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手中的花铲,心脏狂跳,“你不是我姐!我姐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我是你姐姐啊。”假沈月歪头一笑,动作轻盈得不像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我一直都在。只是以前……那些属于‘阴’的部分,藏得太深了,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现在,它终于醒了,我也完整了。”
沈星脑中轰然炸响。
他想起了阿毛带回的那片紫色花瓣上的警告:“别相信银蝶。她是假的。”
原来如此。
这枚银蝶耳坠,根本不是沈月不小心遗落的,而是对方故意留下的诱饵,引他一步步来到这里。而眼前这个“沈月”,不过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或许是无面影的分身,或许是百年前未能完成仪式的残魂,又或许……是那个传说中被封印的“阴力”的具象化。
“你把她怎么了?”沈星的声音发颤,愤怒与担忧交织在一起,“我姐的身体呢?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把她怎么样。”假沈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我只是……借用了她的壳。毕竟,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她自愿牺牲自己,换取你的平安,换取双星血脉的完整。”
“放屁!”沈星怒吼,情绪彻底爆发,“我姐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她那么努力地活着,那么努力地和黑斑抗争,就是为了能多陪我几年,你根本不了解她!你只是一个占据了她身体的怪物!”
“哦?”假沈月的笑意加深,眼神却依旧冰冷,“那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为什么每次看你受伤,都会躲进房间偷偷哭?你知道她宁愿咳出血,也不愿告诉你她的病情正在恶化?你知道她在瑞士的那个晚上,本可以跟着寻光会的人逃走,却选择留下来,替你承受那些实验的痛苦?”
沈星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些事……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一直刻意忽略了。
他总以为自己是那个需要保护姐姐的人,总以为姐姐的坚强是天生的,却从未想过,那些温柔的笑容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与牺牲。他甚至从未认真问过沈月的病情,从未好好关心过她咳血的原因,从未告诉过她,其实他也可以保护她。
“所以……”他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是谁?你和我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无法说出的那一部分。”黑瞳女子缓步走近,步伐轻盈,没有一丝病态,“我是她的恐惧、她的执念、她的不甘。我是那个被家族使命压垮的灵魂,也是那个渴望自由却永远被困在血脉里的幽灵。你可以叫我……阴影。”
风骤然停止。
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雾气变得更加浓稠,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沈星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锁骨处的黑斑开始灼烧,仿佛有火焰顺着血管蔓延全身,疼得他几乎站不稳。与此同时,手中的花铲剧烈震颤,发出嗡鸣般的低响,木柄上的星纹竟开始逆向旋转,散发出淡淡的紫光,像是在抵抗某种力量。
“它认出你了。”沈星咬牙忍住疼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不是什么继承者,你是篡夺者。你偷走了我姐的身体,想霸占她的血脉。”
“篡夺?”假沈月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双星血脉,一阴一阳,相辅相成。你们守着‘阳’的光明,却把‘阴’的力量封印了百年,让它在黑暗中腐烂、扭曲、化为怨恨。现在,轮到它回归了,轮到双星真正合一了。”
话音落下,她抬手一挥。
刹那间,整片树林剧烈晃动,地面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缝隙,无数黑影从地底钻出,形如人状,却没有面孔,仅有一双空洞的眼窝,里面闪烁着幽绿的光,齐刷刷地望向沈星。
是他之前见过的“无面影”。
可这一次,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地攻击,而是列成整齐的阵型,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守护在假沈月身后,散发着浓烈的阴冷气息。
“你控制了它们?”沈星震惊不已,他从未见过无面影如此有组织的行动。
“不。”假沈月摇头,语气平淡,“我们本是一体。它们是我的眼泪,是我的呼吸,是我被封印百年的记忆碎片。而你手中的花铲,曾是斩断我们的刀,是封印我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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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低头看向手中的花铲。
果然,那柄原本温润的木柄上,竟隐隐浮现出一道陈年裂痕,像是曾经被硬生生劈开过,又被人用特殊的材料修复过。他忽然想起父母手稿中的记载:“花铲,双星封印之器,以星野花汁液浸泡百年而成,可斩阴力,镇残魂。”
原来如此。当年父母正是用这把花铲,将“阴力”从沈月体内剥离,镇压于避世花园的根系之下。而现在,封印松动,阴影复苏,占据了沈月的身体。
“你赢不了的。”假沈月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你不过是个凡人,靠着一点稀薄的阳星血脉苟延残喘。而我……已是超越生死的存在,是阴力的集合体。”
沈星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举起花铲,将尖端插入地面。
下一秒,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泥土中浮现出点点荧光,那是星野花根系残留的能量,它们像是受到了召唤,顺着花铲迅速攀爬,最终汇聚于星纹中央,形成一颗跳动的紫色光核。与此同时,沈星胸口胎记处的黑斑不再灼痛,反而传来一股清凉之意,仿佛有一股温和的力量自脊椎直冲脑海,驱散了所有的疼痛与慌乱。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沈月为他盖被子的温柔、替他挡危险的决绝、咳血时强装无事的笑容……这些画面化作一股温暖的力量,流淌在四肢百骸。
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沈月的,又像是花铲的,还像是他自己的:
“我不是武器。
我是钥匙。
打开门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是你。是你对她的爱,是你们之间的羁绊。”
睁开眼时,沈星的眸光已截然不同。那里面没有了慌乱,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坚定,如同暴风雨后的湖面。
“你说错了。”他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浓雾的力量,“我不是凡人。
我是沈星。
我是那个,亲手埋葬过去、也要守护现在的人。”
话音未落,沈星猛地将花铲拔地而起,紫色的光核瞬间爆发,化作一道耀眼的紫光,直冲天际!
他挥动花铲,一道弧形能量波横扫而出,所过之处,黑影纷纷崩解,化作一缕缕黑烟,发出凄厉的哀嚎,消散在浓雾中。假沈月脸色微变,急速后退,试图躲避能量波的攻击,但仍被余波擦中了手臂。
“嗤——”
一声轻响,她的衣袖瞬间被焚毁,露出的手臂皮肉翻卷,没有鲜血流出,反而露出底下漆黑如炭的骨骼,散发着一股焦臭的气息。
“你……怎么可能?”假沈月惊怒交加,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你的阳星血脉还没完全觉醒,你怎么能操控花铲的力量?”
“我不需要觉醒什么血脉。”沈星一步步逼近,花铲上的紫光越来越盛,“我只需要记得一件事——我爱我姐。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在她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句,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撕开了假沈月的伪装。
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嘴角的笑容僵硬,眼神里的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甘与怨恨:“不可能……情感不该影响契约之力……这不符合古老的规则……”
“你懂个屁的规则。”沈星冷笑,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只是她心里的阴影,是她被压抑了太久的负面情绪聚合体。你不懂什么叫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对方流泪;你不懂什么叫明明怕得要命,还要笑着说‘我没事’;你不懂什么叫跨越生死也要守护彼此的羁绊。
你不是她。
你永远成不了她。”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星高高举起花铲,木柄上的星纹爆发出刺目强光,将整个石亭照亮,浓雾都被驱散了几分!
“回去吧。”他声音坚定,“回到她的梦里去,回到被封印的黑暗里去。别再冒充她了,你不配。”
光刃斩落。
天地失声。
紫色的能量波如同利刃,直直劈向假沈月。她想要躲闪,却发现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刃逼近。在光刃击中她的瞬间,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消散在空气中。
而在那些碎片消散的地方,一道微弱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沈月的本体。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姐!”沈星连忙冲上前,稳稳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陆野循着能量波动赶到了石亭。他看到满地的黑色灰烬与一滩紫黑色的液体,花铲斜插在土中,木柄上的裂痕比之前更深了,像是随时会断裂。而沈星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昏迷的沈月。
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布满了冷汗,嘴唇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那只银蝶耳坠重新戴回了她的左耳,右耳却空着——另一只耳坠,已在刚才的战斗中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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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活着。”沈星嗓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满是担忧,“但她的意识好像被拉进了深层梦境,无论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我不知道她能不能醒过来。”
陆野蹲下身子,轻轻搭在沈月的脉搏上,眉头越皱越紧:“她的脉搏很微弱,体内的阴力虽然消散了,但残留的能量还在破坏她的经脉。阴力和阳星血脉在她体内对冲,就像两股潮水在互相撞击……再这样下去,她的大脑会因为能量冲击而死亡。”
“有办法救她吗?”沈星抬头看向陆野,眼中布满血丝,带着最后的希望。
陆野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语气凝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镜湖底下的契约祭坛。传说中,沈、陆两族的先祖,就是在那里缔结了守护双星血脉的契约,阴阳星印也是在那里形成的。如果能找到祭坛上的原始符文,或许能借助先祖的力量,重新平衡她体内的血脉,唤醒她的意识。”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沈星立刻起身,想要抱着沈月离开。
“等等。”陆野按住他的肩膀,眼神复杂,“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次的‘阴影’会主动现身?为什么它不惜暴露自己的存在,也要引你到这里来?”
沈星一顿,脸上的急切褪去,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它不是来杀你的。”陆野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它是来传递信息的。”
“传递信息?”沈星不解,“什么信息?”
“它说‘我们本是一体’。但它没说的是——它害怕你。”陆野看向沈星怀里的沈月,又看向他手中的花铲,“它害怕的不是你的血脉,不是花铲的力量,而是你和沈月之间的羁绊。它再强大,也只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而你和沈月之间的爱与守护,是最纯粹、最强大的正能量,是它的克星。”
沈星怔住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沈月憔悴的脸,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血脉,不是武器,而是彼此之间的羁绊。
“那你听好了。”沈星对着虚空说道,声音坚定如铁,没有一丝犹豫,“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管你藏得多深,不管你还会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让你再碰她一根手指。
她是我的姐姐。
是我拼了命也要带回光明的人。”
风起。
残叶飘舞。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浓雾,洒在石亭里,照亮了相拥的姐弟俩,也照亮了地上的花铲。
而在他们未曾注意的角落,一片枯叶缓缓飘落,叶面赫然映出一只猫的剪影——阿毛蹲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尾巴轻轻甩动,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悲悯与担忧。
它知道,这一次的胜利只是暂时的。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