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生闻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轻轻点头，将自己脚边一个半旧的帆布包往怀里拢了拢。
他旁边坐着的同伴，一个短发年轻人，似乎也听到了，默默把放在一边的挎包拿到了身上。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沉滞了一些，那些寻常的嘈杂声底下，暗流开始涌动。
钱多多不再看窗外，而是微微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既能靠在窗边休息，又能用半阖的眼帘余光扫视过道和邻近座位。
火车在中途一站停下来的时候，钱多多看到那个小偷下了车，原本是松了一口气。
结果看到小偷和站台上的一个人说了两句话，又回到了车上，说话期间，小偷还把一部分东西递了过去。
一直到半夜钱多多快要睡着之前，这三个人的身影都没有在这节车厢出现过，直到夜深人重，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
钱多多半梦半醒间，看到车厢里有人影在走动，冷汗唰一下子冒出来，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强装着镇定，眯眼看过去，果然是那三个人。
这一次他们三个过来，似乎是早已经锚定好了目标，从车厢的最前头开始，已经路过了两三排。
钱多多皱着眉，看到他们伸手向一个老人家怀里摸去，老人手上抓着一个半旧的皮包，浑身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可是看着三个人凶狠的模样，钱多多也不敢出声提醒，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包，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自己竟然带了一瓶墨水出来，她心头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了。
见前头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目标身上，钱多多使劲地将墨水瓶向后方过道甩去，随后快速的闭上眼睛装睡。
墨水瓶“啪”地一声脆响，在不远处空着的座椅下碎裂开来，墨水瞬间在车厢地板上洇开一大片，在昏暗光线中并不显眼，却散发出一股特有的化学气味。
这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尤其是墨水屏附近的几个人，都瞬间被惊醒，抬起头，茫然地四处打量。
最后都被前面站着的三个小偷给吸引住了，
“你们干什么呢？”后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起来问道。
老人此时也被惊醒，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偷，下意识的捂紧了皮包。
“你谁呀？怎么站在我旁边？”另一个小偷的目标是一个中年妇女，此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旁边站一个大男人，有些害怕的问道。
小偷三人组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没看到是谁扔的，只看到地板上那滩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的深色液体。
最前面三排人此时也醒了过来，开始在身上翻，“我的钱没了。”
一句话，如惊雷般在所有人耳边炸开，所有人都开始翻找自己的东西，前面三四排的人都开始陆续惊呼起来。
三个小偷见状不对，就要撤，正好被赶来的乘警和乘务员给堵住。
乘警身材高大，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身后跟着的乘务员手里还拿着手电筒。
强光一扫，瞬间照亮了这片略显混乱的区域，也清清楚楚地照出了地上那滩醒目的蓝黑色墨水，以及三个神色慌张、正欲转身溜走的男人。
“怎么回事？”乘警走上前，目光扫过惊呼失窃的前排乘客，又看向那三个被堵住去路的人，“你们三个，是这节车厢的？座位号多少？”
“我、我们就是路过……”一个小偷试图狡辩，声音发虚。
“路过？半夜三更，在硬座车厢‘路过’？”乘警冷笑一声，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这几人不对劲。“都别动！所有人，暂时都不要离开座位！”
此时前几排的人陆陆续续的冲着程坚喊道。
“我的钱都没了。”
“我刚发的工资都没了，那是我攒了好久的钱。”
“我家里人生病了，带着买药的钱都被偷了。”
那个差点被偷的老人紧紧抱着皮包，手指都有些发白，他指着小偷，声音颤抖却清晰：“他！刚才手伸到我包这里了！要不是那边突然有响声……”
中年妇女也拍着胸口：“对啊，我一睁眼，这人就贴我这么近，吓死人了！”
乘警点点头，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对手下说：“先控制住他们三个。地上这墨水……怎么回事？”
他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了照碎裂的玻璃瓶残渣和扩散的墨迹。
这个问题让车厢里安静了一瞬。几个被墨水惊醒的乘客面面相觑。
“不知道啊……”
“就听到‘啪’一声，我就醒了……”
“好像是从后面飞过来的……”
钱多多此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可不想暴露自己。
乘警蹲在一旁想了想，随后站起身，看着四周的人，眼睛还在几个年轻人身上扫过。
“算了算了，先把这群盗窃的人带走。”乘警意味深长的看着几个年轻人，随后带着小偷走了。
三个小偷被带走之前，都齐刷刷的回头，扫视着车厢里的乘客，钱多多接触到目光，甚至感觉有毒蛇在身上爬过，令人不寒而栗。
对面的男生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又恢复成平淡。
他低声对同伴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后安静地坐着，等待乘警后续的处理。
等到车厢再次恢复安静，钱多多剧烈跳动的心才好受许多。
刚才的举动是冲动之下的选择，但说实话，钱多多并不懊悔，也许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
对面男生注意的目光，钱多多也看到了，等到所有的冲动退去，也不免有些担忧，对面两个人不会把自己说出去吧
一张纸条被对面从桌子下边推了过来，钱多多侧过身，看到纸条上的字，抬眼望去，对面男生眼里满是安抚的意味。
后半夜，车厢里无人真正安睡。
每次有人起身去接水或上厕所，都会引来一片警惕的注视。
钱多多注意到，对面的男生和他的同伴轮流保持着清醒，一人休息时，另一人总会半阖着眼，注意着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