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起这么早呐!”
何雨柱的大嗓门从身后撞过来,带着点宿醉未醒的沙哑。
李建国转过身,晨光正落在他肩头:“早啊柱子哥,昨晚你……”
“哎哎,别提那茬!”
何雨柱脸一红,使劲挠着后脑勺,脖颈上还留着点暧昧的红痕。
“喝断片了,头沾枕头就睡死过去,真是委屈京茹了。”
他忽然凑近半步,骼膊肘悄悄撞了撞李建国,声音压得象蚊子哼:“不过今晚指定补上!”
李建国扯了扯嘴角,心里却象塞进团乱麻。
昨晚那事到底是真的?
还是一场浑浑噩噩的春梦?
可若是梦,怎么连指尖划过丝绸的触感、鬓边温热的呼吸都记得分毫不差?
“建国?发什么愣呢!走了,上班去!”
何雨柱的手掌“啪”地拍在他后背上,力道不轻。
李建国浑浑噩噩点头,跟着往院外走,总觉得后颈发僵,象有道目光黏在上面。
猛地回头时,正撞见秦京茹站在新房门口。
鬓角的碎发还没理整齐,眼神象浸了水的墨,浓得化不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象受惊的鹿似的转身就躲,只留下藕荷色的衣角扫过门框,晃得人心里发慌。
李建国深吸口气,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狠狠按下去。
——就当是场梦吧。
1967 年,夏。
轧钢厂的厂房像口烧红的铁锅,机器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颤,工人们的吆喝声裹着汗味在车间里滚来滚去。
阳光从天窗斜切进来,把空中的铁屑照得象漫天金粉。
李建国赤着膊站在车床前,古铜色的脊背淌着汗,肌肉随着机器的节奏绷紧、松弛,每道线条都象被火淬过似的。
“建国!搭把手!”
老张在对过招手:“这批钢材今儿必须出货,车间主任的皮鞋都快跺穿地板了!”
李建国应声过去,接过烧得发烫的钢坯,铁腥味混着机油味直冲鼻腔。
“张师傅,这批活儿收了尾,咱哥俩喝两盅去?”
老张咧开缺了颗牙的嘴笑:“得嘞!正好锻工车间老陈还欠我顿酒,今晚就薅他羊毛!”
“成,听您的!”
李建国刚把钢坯卡进夹具,厂区的大喇叭突然“滋啦”一声爆出刺耳的电流声,惊得几人都直起脖子。
“全体工人同志注意!全体工人同志注意!”
厂长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下午三点,准时召开‘抓革命、促生产’动员大会,所有人员务必参加,不得缺席!”
人群里顿时起了阵嗡嗡的议论。
“又开会?这月都第三回了!”
“听说要搞啥‘思想整顿’,连食堂傻柱都得去凑数。”
老张手一耷拉,愁得脸都皱成了核桃:“得,看来今晚的红烧肉是没指望了。”
“那…… 改日再约?”
李建国低头重新调整车床,声音里听不出啥情绪,心里却泛开点说不清的烦躁。
这夏天,怕是消停不了。
很快,开会时间到了。
李建国,跟着老张一起去了大会议室。
嘚吧嘚吧……
散会时,李建国觉得脑袋比车床上的钢坯还沉。
台上的讲话像催眠曲,“嘚吧嘚”绕得人昏昏沉沉。
眼皮重得能压垮车床,到最后怎么走出大会议室的都记不清。
这煎熬劲儿,比前世的文言文课还磨人。
现在,已经是晚八点了。
轧钢厂大门刚吐出下班的人潮,李建国就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建国!”
看清是赵宇初,他赶紧迎上去。
“赵叔?这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还能为啥,找你小子呗!”
赵宇初笑盈盈的,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他是红星轧钢厂子公司的厂长,十四级干部,俩人能熟络全凭一场意外。
去年赵宇初的厂子缺物资,还是李建国托关系给补上的,一来二去倒成了忘年交。
“找我?”
李建国有点意外。
“还没吃吧?陪你叔喝两盅去!”
赵宇初不由分说拉着他往街角走。
“成。”
李建国应着,顺口问:“婶婶近来还好?听说怀身子的人,脾气都跟炮仗似的。”
赵宇初叹口气,脸上却带着笑。
“她啊,怀这第几胎了都数不清,早练出来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就是……”
他声音沉了沉。
“最近物资越来越紧俏,她肚里的娃缺营养,我跑断腿也没弄着啥象样的东西。”
“这不刚好来总厂开会,就想着你小子门路广,能不能搭把手。”
“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李建国痛快应着,又补了句:“太稀罕的物件不行,数量也不能太扎眼,超了我的能耐,只能跟您说对不住。”
赵宇初连连点头,从帆布包里摸出张叠得整齐的糙纸,递过来时眼里带着点期盼。
“怕喝多了说漏嘴,提前写了个单子,你瞅瞅,能弄着多少是多少。”
李建国展开纸,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猪肉四斤,老母鸡四只,白面十斤,鸡蛋二十个……
“成,我试试看,等我消息吧!”
赵宇初松了口气,点头笑道。
“建国,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李建国笑了笑。
两人勾肩搭背,来到了小酒馆。
一醉方休。
喝到最后,还是李建国背着赵宇初回的家。
“砰砰!”
李建国敲了敲门。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一道清丽的声音。
“来了,来了!”
赵素不,赵宇初的三闺女。
赵宇初一共有六个子女。
不……
是七个。
他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来开门的三闺女,是赵素不。
他打开门,一看是李建国,脸色顿时一喜。
“建国哥!”
看到李建国身上背着的赵宇初,赵素不的动作忽的一滞。
李建国背着赵宇初,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小布,你妈和你姐她们呢?”
赵素不跟着李建国:“她们都回娘家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守着。”
“一个人?!”
很快,李建国将赵宇初放在了卧室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