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一切按计划行事，莫要轻举妄动，觐见这位大周的女帝陛下，才是首要，切记，我们是使臣，不是刺客！”
“是。”
用膳时，礼部侍郎王大人笑容可掬，言语周到，却滴水不漏。
沈珏几次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司灵公主，王大人皆以“公主深居简出，我等外臣不便打扰”、“陛下对公主自有安排”等话轻轻带过。
沈钰心中一凛，知道司灵这次是被司澜陷害了，触犯了大周的律法，而且又想要跟大周女帝抢男人
他知道司灵一直都倾慕苏扬，心中酸涩却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沈珏心中忧虑更甚。
司灵这次的“过错”在两国敏感的背景下被放大了，司澜将她推出来，本就没安好心，自己此行，接回她是私心，更是不能让司澜的阴谋轻易得逞，但大周的态度显然警惕。
终于，他放下筷子，直接问道：“王大人，不知我等何时能面见陛下？亦或能否向陛下转达，外臣思念公主心切，恳请陛下恩准，容我与司灵公主一见？”
王大人笑容不变，捻须道：“沈少卿对司灵公主情深，令人动容。陛下已知少卿抵达，想来很快就会召见。至于公主陛下曾有口谕，公主近来需静心休养，暂不见外客。不过，少卿既思念公主，又是大乾使臣，待陛下召见时，少卿或可亲自向陛下恳请，陛下仁德，或许会体恤成全。”
一番话，说得圆滑，既未拒绝，也未答应，将皮球踢给了顾冥烟。
沈珏知道再问也无益，只得按下心中焦急，点头道：“多谢王大人提点。”
他必须见到顾冥烟，必须探明大周朝廷的态度，也必须见到司灵，确定她的安危，司澜的“计划”像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能感觉到司澜是不想司灵回去大乾，恐怕已经决定要牺牲司灵，他哪怕是死也要救下司灵！护她无虞！
京兆尹狱中。
顾冥烟摒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关押司灵的囚室，火把的光跳动不定，映照着司灵略显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
她身上穿着素净的囚衣，但发髻未乱，面容洁净，显然并未受到苛待，只是眉宇间的骄纵被一层压抑的阴郁所取代。
见到顾冥烟，司灵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怎么？大周的女帝陛下终于想起我这个阶下囚了？是来宣布我的死期，还是来看我的笑话？”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算‘舒心’，至少有力气对朕冷嘲热讽。”
“少假惺惺！”司灵猛地转回头，眼中燃着火，“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朕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顾冥烟继续道，声音在空旷的牢狱中显得格外清晰，“沈珏到了，你们大乾的大理寺少卿，沈珏，已抵达京城，今日午后便会入宫觐见。”
司灵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囚衣的衣角，沈珏他怎么会来？是皇兄派来的？还是
“他是为你而来。”顾冥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点明。
“沈钰知道你喜欢苏扬？”
司灵一愣，他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她只把他当着兄长，并没有男女之情，给不了他回应。
司灵被问得一滞，随即别过脸去，声音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不要你管！”
“你说朕辜负了苏扬，你呢？有沈钰守着，还想抢朕的男人？你又是什么？”
顾冥烟嗤笑一声，只是缓步走近牢门，狱卒早已识趣地退到远处。
“明面上是贺寿，实际上，司澜是让他来接你，也是来探大周的虚实，更是把你当作一枚试探的棋子。
而你，大乾公主，你在这里多待一刻，沈珏在外面的危险就多一分，他既要完成君命，又想保你平安，夹在两国之间，步履维艰。
若因你之故，给了司澜开战的借口，第一个被推出来承担‘办事不力’或‘挑起事端’罪责的，很可能就是这位情深义重、却可能无法两全的沈少卿。”
司灵的脸色渐渐白了，她骄纵，但并不愚蠢。
皇兄司澜的冷酷与野心，他囚禁了父皇，又杀了太子，她原本就想赶回大乾的，没想到居然被抓回了大周其中会不会也有他的手笔？不然她怎么会一路上都不顺
“你想怎么样？”司灵的声音低了下去。
“跟朕回宫。”顾冥烟语气不容置疑。
“在沈珏觐见之前，安分待在朕为你安排的宫殿里，朕会让人为你梳洗更衣，恢复你大乾公主应有的体面。
在沈珏面前，在必要的场合，你需要扮演好一个大乾公主的角色，端庄、得体，而不是一个为了私情触犯他国律法、狼狈不堪的囚徒。
至于你手下那几人，朕可以饶他们不死，但需暂时扣押，待此事风波平息后再行发落。”
司灵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沈钰那个总是温和守礼默默守护，眼中藏着深重情意却从不逾越半步的男子，父皇属意，朝野皆知，她却一次次避开了。
此刻他远道而来，踏入这风云诡谲的异国京城，风险不言而喻。
她可以拒绝他的心意，却无法想象他因自己而陷入绝境，甚至丢掉性命。
“你想说什么？”司灵抬起头，直视顾冥烟，“用沈钰来威胁我？还是想彰显你的仁慈，给我一个台阶下？”
“威胁你？”顾冥烟轻轻摇头，眸光深邃，“这不是商量，是条件，这样做，是为了维持两国表面上的和气，避免立刻撕破脸皮，也是给你，给沈珏，一个喘息和转圜的机会，是继续在这里当一枚可能被牺牲的棋子，连累沈珏，还是暂且低头，抓住一线生机，你自己选。”
牢房中陷入沉默，司灵紧紧咬着下唇，内心剧烈挣扎。
骄傲让她不愿向顾冥烟低头，良久，她终于抬眸，“我跟你走。”
顾冥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留下命令：“给她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从侧门带进宫，安置在霜华殿，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