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艇像一叶小舟，滑进无边的黑暗之海。舷窗外的星辰冰冷而稀疏，像洒在旧天鹅绒上的碎玻璃渣，泛着苍白的光。更远处，尘埃云呈现出铁锈与瘀伤般的暗红色泽，那是古老能量辐射尚未散尽的遗痕。
“这鬼地方，比墓园还安静。”猴子嘟囔着，双手在灵族控制面板上小心游走，避开那些需要用灵能情绪微妙触发的界面，“导航系统在抱怨，说这片星域的亚空间数据是‘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李默看着传感器上滑过的巨大阴影——那是半截帝国巡洋舰的残骸，断裂处像是被巨兽的利齿撕开，帝国鹰徽扭曲变形，如同痛苦的脸。“帝国海军在这儿打过一场硬仗，”他低声说，“对手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没讨到好。”
艾琳的圣痕微微发烫。“坐标点越来越近……灵能背景噪音太强了，像有十万台蒸汽机在同时念经。”她皱眉，“是机械教的二进制祷文，循环播放，但内容……很奇怪，夹杂着很多‘错误’、‘修正’、‘非授权协议’的重复字段。”
卡恩左臂的纹路稳定地亮着，与远方传来的某种脉动隐隐共鸣。“锻炉之灵，很‘焦虑’。”他尝试描述那种感觉，“它的思维……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不停撞向‘必须遵守的规则’栅栏。它想求救，但每发出一个信号，都要先向‘机械教逻辑之神’祈祷一百遍。”
（好家伙，这古圣ai是被机械教格式化重装了吗？）李默听得想笑。一个拥有古老智慧的存在，被塞进人类机械教的教条框架里，难怪要发疯。
侦查艇小心地绕过几块漂浮的巨型金属残骸——有些是灵族风格的流线型碎片，有些则是帝国粗犷的装甲板。这片空域简直是个星际垃圾场，默默诉说着无数场无人记得的冲突。
终于，传感器锁定了信号源。那并非一艘飞船，而是一个漂浮在残骸带中央、大约有小型空间站大小的不规则构造体。它外表看起来像是好几个不同年代的机械造物被强行焊接在了一起：一部分是古圣风格的流畅曲线与发光晶体，另一部分则是帝国机械教标志性的粗大管线、铆接装甲和颂经喇叭。
整个构造体表面灯光晦暗，许多区域明显破损，但核心部分仍在运转，不断向四周发射着那段混杂的求救信号。
“这……是锻炉之灵？”猴子看着扫描图像，目瞪口呆，“它把自己和一堆破烂焊在一起了？这审美是被机械教传染了吧？”
“接近通讯范围了。”奥里克提醒，“要呼叫它吗？”
“先等等。”李默示意猴子保持距离绕行观察，“看看周围有没有别的东西。一个会发求救信号的古圣ai，就像一块会喊救命的肥肉，我不信没别的食肉动物盯上。”
侦查艇缓慢绕行。果然，在构造体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感器捕捉到了两个微弱的能量信号——那是两艘涂装斑驳、外形粗陋的小型改装船，正像鲨鱼一样静静悬浮，船身没有任何标识。
“海盗？或者拾荒者？”奥里克眯起眼睛，“他们在等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那构造体表面突然打开一道应急气闸，喷出一些杂物和冰晶，似乎内部发生了小型泄漏。两艘改装船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引擎微亮，开始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们在等这‘空间站’自己出故障，好上去捡便宜。”猴子明白了，“锻炉之灵可能被他们困住了，或者它故意示弱引他们靠近？”
李默没犹豫。“猴子，用灵族飞船的通讯系统，模拟一段高权限的古圣协议问候码，直接发给锻炉之灵核心。卡恩，准备用你的‘调和’能量和它建立稳定链接。其他人，备战。那两条小杂鱼敢动手，就让他们知道乱捡垃圾的下场。”
猴子飞快操作。一段复杂的数据流涌向构造体。
几秒后，构造体表面的灯光剧烈闪烁起来！所有机械教的颂经喇叭突然静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但此刻充满疲惫与急切的合成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识别……古圣协议次级权限持有者……及‘调和者/伪钥托管单元’……确认。”
“警告：本机正遭受低威胁单位骚扰及内部协议冲突困扰。根据《古圣-机械临时互助条款》第7版第3条，请求权限持有者履行‘紧急技术支援’义务。”
“支援内容：驱离或销毁骚扰单位；协助平衡内部逻辑冲突；提供至少05单位标准静寂能量进行系统校准。”
“作为回报：本机将提供完整星图更新、所属区域威胁评估、以及一次性的‘古圣铸造协议’高阶咨询机会。”
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竟然带着点人性化的无奈：
“另，根据机械教《神圣劳务补偿细则》，若支援过程中发生非因本机直接原因导致的额外损伤……本机恕不负责维修，但可提供精神慰藉祷文一份。”
李默和卡恩对视一眼。
（这ai还真把机械教那套报销流程学会了？连免责声明和精神安慰奖都有？）李默哭笑不得。
这时，那两艘改装船似乎发现构造体有异动，不再等待，引擎全开，猛地加速冲来！船首粗糙的激光炮开始充能，闪烁起不祥的红光。
“得，先干架，再谈‘加班费’。”李默活动了一下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猴子，掩护机动。卡恩，尝试干扰他们的火控系统。奥里克，给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知道——”
他话音未落，卡恩左臂纹路骤亮，一股无形的调和能量场混合着“伪钥”的秩序波动，如涟漪般扩散出去，瞬间扫过那两艘改装船。
两艘船充能的激光炮闪烁了几下，竟然哑火了！船身姿态控制也出现混乱，像喝醉了一样开始歪斜翻滚。显然，它们简陋的电子系统完全无法抵抗这种直接针对能量回路和逻辑协议的高阶干扰。
“漂亮！”猴子趁势操控侦查艇一个灵巧的翻滚，从两艘混乱的改装船中间穿了过去，船腹下隐蔽的灵族轻型激光阵列同时开火——虽然威力不大，但精准地点在对方引擎和武器挂架上。
砰砰几声闷响，两艘改装船冒起电火花和黑烟，彻底失去战斗力，只能在太空中无助地旋转。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骚扰单位已……处理。”锻炉之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轻松了一点，“感谢协助。现在，请按协议靠近三号对接臂，本机将开启安全通道。通道照明系统损坏了73，请自备光源。”
“另外，”它不忘补充，“关于‘精神慰藉祷文’，您可以选择《机械之神赐福版》或《万机之神看顾你加班特别版》，本机推荐后者，内置安抚性白噪音，效果更佳。”
李默按了按太阳穴。
（行吧，至少这售后服务……还挺有特色。）他示意猴子：“靠过去。让我们看看这位‘焦虑的客服ai’，到底遇到了什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