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砸得琉璃瓦噼啪作响。
明昭殿内,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姬凤抬眸,目光直直钉在龙椅上的姬帝身上,声线沉稳却裹着凛然锋芒:“儿臣自小体弱,久居王府少涉朝事,向来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颜大人凭空构陷,儿臣实属无辜;他与秦大人的纠葛,更是闻所未闻,恳请父皇彻查,还儿臣清白!”
姬帝转眸看向阶下的颜覃,指尖叩了叩御案,沉声道:“凤王所言不无道理。”
“颜覃,你方才所言,可有实证?”
单凭一面之词,岂能轻信。
颜覃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实证?
他往日行事向来缜密,那些腌臜勾当早被抹去痕迹。
怎会料到,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如今幡然醒悟,却已是骑虎难下,何来实证?
颜覃半晌无言,那副窘迫模样,倒像是被戳中要害,无从辩驳。
姬凤见状,又上前一步,语调冷冽如冰:“既无实证,真相水落石出前,儿臣愿留居凤王府,闭门自省。”
他瞥了颜覃一眼,眸底寒芒一闪:“若此刻蒙冤行走帝京,恐污了父皇耳目,儿臣甘愿自请禁足!”
态度决绝,语气笃定,反倒衬得颜覃越发心虚。
颜覃被他这番话激得气血翻涌,嘶哑着嗓子怒斥:“你!若不是受你指使,我为何放着锦绣前程不要,偏要去做那些掉脑袋的事!”
这话也戳中了殿中众人的疑惑。
颜覃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究竟是何等诱惑,能让他如此铤而走险?
“分明是你———”
“报———!”
颜覃的话还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宫人慌张的通报声,带着未散的惊惶:“陛下!丞相府世子求见!”
姬帝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眉头微蹙:“他有何事急于此刻求见?”
宫人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结结巴巴道:“他、他说携明瑟公主,前来觐见!”
哐当——!
姬帝手中的白玉茶杯脱手而出,摔在金砖地上,碎裂开来。
素来沉稳的帝王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切的震惊:“你说什么!?他带了谁!?”
不止是他,殿中众人皆是面色煞白,呆立当场。
明瑟公主?
姬溱溱?
她不是早已薨逝多日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
苏欢微微侧头,目光掠过姬凤。
他依旧挺立如松,双唇紧抿,瞧不出喜怒。
只是相较于方才的坦荡从容,此刻他眼底深处,似是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
“宣他们进来。”
姬帝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按在御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唇色泛白。
他抬手欲捶打胸口,终是硬生生忍住。
苏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轻声开口:“陛下的汤药想来快熬好了,臣女去为您端来?”
姬帝一怔,抬眸与她对视,半晌缓缓颔首:“好。”
实则姬帝方才已然服过药,只是今日变故迭生,怕是难以支撑。
颜覃检举凤王在先,薨逝的公主死而复生在后,桩桩件件皆是惊天动地。
就算是壮年人也未必承受得住,何况姬帝本就龙体欠安。
苏欢此言,不过是寻个由头,亲自去盯着汤药,以防不测。
说罢,苏欢屈膝行礼,转身悄然退殿。
踏出明昭殿,雨水扑面而来,她径直朝着偏殿的煎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