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秦德虎(下官姚文亮)参见兵曹。”
“免礼。”
“谢兵曹。”
让李长道略微意外的是,这位高兵曹声音温润、语气也较为温和,听着似乎并非那种刻板、严厉之人。
见礼后,高兵曹问:“秦校尉,青川乡勇进入苍县几日了,又经历了几战?”
秦德虎道:“末将惭愧,两日前才进入苍县,只在沙河镇经历一战,剿灭贼军千馀。”
“沙河镇竟也出现了贼军?看来贼军扩充得比郡衙预料得还要快些。”
秦德虎道,“禀兵曹,末将审问过俘虏,那占据沙河镇的贼首名叫赖雄飞,本是苍县一伙私盐贩子的头目。”
“此人除了有些笼络人心的手段,本身不通军略,武力也很寻常,不过十人敌。但他几个月前却认了个义弟,名为张大奎。”
“这张大奎似乎是天生神力,能使得五六十斤重的双锤,能杀得我麾下一都头几无还手之力,很可能是个百人敌!”
“因此,当听闻那任友德造反后,赖雄飞依仗其义弟的武力,也滋生了野心,跟着揭竿造反。”
“他虽号称任友德摩下校尉,可实际并未去见过任友德,而是带着张大奎等人在西边破村掠寨,裹挟饥民,壮大势力。”
“若非被我部剿灭,这赖雄飞在沙河镇修整几日后都准备继续西进,去青川县了。”
高兵曹笑道,“看来秦校尉是在邀功啊。”
“末将并无此意。”
高兵曹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一你部既剿灭了这支贼军,消解了青川县的一场兵祸,自该请功。”
“回头你可以将沙河镇之战的斩首、俘虏数目,以及有功乡勇名目报上来,郡衙自有嘉奖。”
秦德虎应道,“是。”
帐外,李长道心里暗暗点头一—从方才这番话,他才算明白秦德虎为何说这位高兵曹为人有些方正。
方正好啊,方正便不会占了部下功劳。
高兵曹接着道,“根据探子查知,那任友德摩下也很有几个百人敌贼将,明日你等战场上要小心些,莫要因贼军是乌合之众便轻敌大意。”
“末将谨记!”
这时姚文亮忽然出声道:“高兵曹,似乎近来民间类似那张大奎般的天生神力者出现好些个,有些为官府效力还好,有些却成了贼匪、反贼之流。”
“不知此事郡衙诸君可有察觉,又可曾派人调查过?”
在帐外光明正大“偷听”的李长道眼中掠过一抹异色,暗想:果然还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一异常现象啊,却不知这位高兵曹是否知晓缘由。
高兵曹道:“虽然国家几年前便内忧外患,战事不绝,可我们丰州总体还算安稳,直到去年秋收后,各郡县贼匪之患才迅速增多。”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天灾人祸,可另一方面,却也与民间莫名出现不少武力高强之人不无关系。”
“除此外,据各地上报,还有一些异常猛兽袭击百姓,乃至侵入村寨的事情发生。这些猛兽多是体型大过同类,且更加凶猛,也更爱攻击人。”
“郡守等一两月前便了解到了这些异常,不仅曾派人调查,还上报了州衙及朝廷。”
“州衙及朝廷至今没能就此事给回复,至于郡衙的调查也没太大收获。”
“那些异常猛兽的出现自是查不出缘由的,至于那些突然冒出的为武力高强之人,则缘由各异。”
“有人说自己是得异人传授武功,苦练了十数年方有一身武力;也有人说自己是误食奇草,才身据神力;更有人说自己是梦中得仙人抚顶,一觉睡醒便突具神力。”
“这些人所言难辨真假,郡衙便是有心查探根由,又哪里能得出个结果?”
一时间,大帐内沉默下来。
李长道在帐外听到这里也不禁再次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难不成这个世界灵气复苏了?”
可如果是灵气复苏,为什么异变的人和猛兽却那么稀少?且绝大多数动植物和人却没什么变化?”
这时帐内高兵曹又道:“此事其实也没必要深究—一即便贼军中多了几个百人敌,与我等平定贼乱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况且,只要政通人和,纵有异常猛兽现世,也可捕杀;纵有民间异人武力高强,也不会沦为贼匪,要么安居乐业,要么报效朝廷。
“兵曹说的是。”秦德虎、姚文亮齐声应道。
帐外李长道则听得暗暗摇头。
就大雍如今这情况,哪还可能政通人和?
它只会更加腐朽!
“要平定苍县贼军,首先要做到知己知彼。贼军情况本官已大概了解过,郡兵第四营战力想必秦校尉、姚参军入营时也看到了。”
“但青川、广武两县乡勇练得如何,本官却还不知。青川乡勇既然先到,本官便去察看一番吧。”
听这话,秦德虎忙道:“事出仓促,还望兵曹容末将回去整顿下队伍。”
高兵曹道,“你若有了准备,本官如何能看到青川乡勇真实面目?秦校尉,且前面带路吧。”
秦德虎颇有些无奈地道:“遵命!”
说完,秦德虎、姚文亮先出了大帐。
随即,一略显清瘦的中年文官也走了出来,虽容貌平平,可官袍在身,自带着一股威严。
秦德虎对大帐前的李长道等人道:“这位便是高兵曹,还不参拜?”
李长道等人当即抱拳作揖,“参见兵曹!”
高正阳看了几人一眼,微微点头,道:“免礼。”
“谢兵曹!”
这时,一郡兵牵来了马匹,高正阳当即骑了上去,仅带了四名随从,便与秦德虎等人离了营。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回到了青川乡勇停驻的地方。因秦德虎并未下达扎营的命令,所以乡勇们此时大多席地而坐,歇着。
青川乡勇明面上分为四都,实际是四都零三哨一多出来的三哨分别为后勤哨、探马哨、督军哨。
督军哨相当于秦德虎的临时亲兵,哨伙两级将官皆是由秦氏家丁充任。
探马哨实际只有一伙骑兵,算真正的探马;另外两伙都是步卒,可以称为探子。
这两哨称得上乡勇营精锐。
席地而坐时,四都十六哨可谓块垒分明,因此各哨乡勇此时表现如何,高正阳骑在马上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偏偏秦德虎觉得乡勇们席地而坐未免显得军容不整、有碍观瞻,便打马抢上前去,大喝道:“兵曹前来视察,尔等还不速速起立整队?!”
其实留守队伍的哨正、哨副等将官,早就注意到秦德虎等人的归来,只是没想到还来个了兵曹要视察部队。
听秦德虎这么一喝,无论将官还是普通乡勇都是一惊,纷纷起身列队。
而这一番动作,各哨在队列等方面的差别便更加凸显了。
有的哨乡勇原本席地而坐时便略显混乱,甚至有不少在交头接耳聊天的,这一起来列队就更乱了一普通乡勇乱,将官指挥调度时也乱。
此外,有的哨乡勇看着精神奕奕、士气高昂,不论站、坐皆是如此。而有的哨乡勇却一副萎靡不振、士气低迷的样子,仿佛刚打了败仗。
过去小片刻,所有哨都整队完毕后,高正阳便皱着眉,驱马来到其中一哨乡勇面前,问:“这是哪一哨?为何这般军容不整、士气低迷,尤如败军?”
站在最前面的哨副秦丙通见秦德虎瞪眼,忙答道:“回兵曹,我等是青川乡勇第三都第一哨。
秦丙通张了张口,却看向了秦德虎,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又如何说。
高正阳眉头皱得更紧,索性回头问:“秦校尉,这一哨乡勇是怎么回事?”
秦德虎抱拳道,“禀兵曹,这一哨在之前沙河镇之战中充当正面主力,不仅伤亡颇重,领兵的都头黄胜武也惨死于那张大奎之手,故士气至今仍未能恢复。”
高正阳听了神色略微和缓,道:“原来如此,倒也情有可原。不过既然他们还要参与下来的战事,秦校尉还得设法尽快恢复士气才行。”
“末将明白。”
随即,高正阳骑着马走了几步便停下,看着眼前的一哨乡勇微微点头,露出笑容。
“这一哨不论站、坐,皆军容齐整,乡勇们看着也很有精神,可谓士气高昂领兵将官是哪位?”
站在队伍前的秦丙文率先抱拳道:“第三都第二哨哨副秦丙文参见兵曹!”
李长道也回到队伍前,抱拳道:“兼领第二哨副都头李长道参见兵曹!”
高正阳看了两人几眼,含笑赞道:“你二人将这哨乡勇训练得很不错,日后多加努力,定可成为大雍栋梁之材。”
两人忙谦虚道:“兵曹谬赞。”
高正阳又道:“你们这一哨既是第三都的,且看样子也有减员,应该同样参与了沙河镇之战吧?战绩如何?”
后面的秦德虎闻言面色微变。
但李长道已开了口,道:“回兵曹,我第二哨在沙河镇之战中负责从东面进攻,以分散贼军兵力,为第一哨创造击破贼军主力的机会。”
“战斗中共斩杀贼军一百七十三人,俘获二百六十五人,并击杀了张大奎、
赖雄升、赖雄举等数名贼军重要头目!”
高正阳听完一脸惊讶。
他再看了看隔壁士气低迷的第一哨,随即问:“你们哨似乎才减员十人,是如何做到以如此小的伤亡,便斩杀、俘获四五百贼军的?”
“另外,据本官所知,那张大奎天生神力,连都头黄胜武都惨死其手,你们又是如何将之击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