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锦、李宗钦兄弟四个先过来将围着的王氏众人挤到一边,然后也纷纷询问起来。
“四叔,你们哪儿打的这么大野猪?后山?”
“四叔,你们这进山才一个多时辰吧?竟然就打到这么好的货!”
“啧啧,这大野猪竟然是被猎叉插死的,六哥(宗瑞)可没这能耐,肯定四叔杀的。”
四兄弟说话间,李长在、李宗玺也过来了。
李长在瞅了瞅大野猪,先也是一阵惊讶,随即就问:“老四,你去后山了?”
“去后山了。”
李长在皱眉道,“后山打猎多危险,你咋不听劝呢。”
李长道笑着道,“二哥,这事一会儿再说,快让宗锦他们搭把手,我和宗瑞都快抬不动了。”
李长道这话自是托词,但李宗锦兄弟四个却是立即换下了他和李宗瑞。换了人,走的也快了不少。
王氏众人眼见跟到村西头,便又回地里干活了——这野猪是大,可他们跟李长道又不是亲戚,就算跟到家里也分不到猪肉。
至于说同村,村里一百多户,若是家家户户都分,这野猪至少要没了一半。
再说了,也没见别家打到猎物拿出来分给村人的,又不是集体狩猎。
却说李长道等人带着野猪到家时,李宗琥还在家里劈柴,没出门呢。
刘氏、珠儿则在洗衣服。
瞧见李长道、李宗瑞猎了一头大野猪回来,三人也是惊喜异常,围观的围观,倒水的倒水。
待李宗锦、李宗钦将野猪放下后,李长在便道:“宗钧、宗铎留下帮忙,老大、老二跟我回地里干活。”
李宗锦、李宗钦虽然也想留下,可到底年长些,听话地跟李长在离开了。
李宗玺、李宗钧、李宗铎三个却是留了下来。
李长道不客气地招呼,“都别傻乐了,赶紧烧水把这野猪处理了。”
野猪已死,处理得越早肉质越好,自是要在自家处理,不可能直接抬到镇上或县里去卖。
当即李家的几个大小伙子、媳妇、姑娘便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李长道这个长辈只需在旁指挥、教导便好,只有关键步骤需要他动手。
先是李宗琥从沉应昌家借来一杆大秤,将大野猪整个儿称了。
“二百三十八斤有馀!”
看清秤杆上的标数,李宗瑞咧嘴笑着报了出来。
“还真有两百多斤呀!”
几个年轻人虽然对大野猪分量有猜测,可得到这个结果依旧一阵高兴。
再接着便是放猪血——这野猪从被杀到抬回村还不到两刻钟,且致命伤在大脑,尸体伤口又被处理过,虽然眼下大部分血液凝结,可多少还能放出一些血来,可以留着做毛血旺。
放完猪血,接着就是给野猪吹气、烫皮、去毛···
几个大小伙子在李长道的指挥下忙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是将这头大野猪处理好。
李长道先挑了十斤好肉并四分之一的心肝肺,递给李宗瑞道:“这份给你大爷送去。”
随即又挑了十斤肉递给李宗琥,“这份送去给你小爷。”
之后又给李长圭、李长在、李长坚、李长幸一家分了五斤肉,让李宗玺三个分别带过去。
李长道这么送肉自有一番道理——李升垄、李升文都是他的长辈,至于李长圭等人则是按户分的。
正因此,小爷李升文虽有两个儿子,可都没成婚,更未分出去单独立户,便没算到两人头上。
最后,李长道则是挑了十斤前排肉,带着大秤来到沉应昌家···
沉应昌不仅是沉氏族长,也是如今龙塘最大的地主,有田地七十多亩,其中水田便有二十多亩——村里有十几户人兼做他家佃户,妥妥的小地主。
除此外,沉应昌这一脉几代读书,他本人更是大雍朝的童生。
最后,沉应昌还是龙塘村的村正。
然而,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原来的李长道对其了解竟然不多。当年李长道在村里就很少跟沉应昌搭话,退伍回来后就更少与之交流了,只知儿子李宗瑞的媒是沉应昌保的。
再考虑到沉应昌又是李氏远亲,李长道觉得怎么也该多了解下,有可能的话还要继续拉近关系。
沉应昌家在村北,离龙塘不过百多步——龙塘是一方上百亩的大塘,说是个小湖也不为过。不过如今天旱多日,水面只剩几十亩了。
沉应昌的宅子是座三进大院,大门前用条石垒砌了好几级石阶,门上有屋檐,门内有耳房。不过家里只雇佣了两个同村妇人来洗衣、做饭,并没有门房、丫鬟之类的仆婢。
李长道见大门开着,便敲了敲门,喊道:“表舅可在家?长道前来拜访!”
很快院内走出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的青年,却是沉应昌嫡长子沉有昭。
沉有昭二十七岁,也是自幼读书,但多次县试未过,便息了科举的心思,呆在村里帮着沉应昌打理家业了。
沉有昭看到李长道手里提的猪肉,笑着道:“长道表兄来便来,怎还带着东西···快请进来吧。”
李长道跟在沉有昭后面,道:“我今天进山运气好,打到一头野猪。之前表舅为宗瑞做媒多有操劳,我都没好好感谢,此番只带了十斤猪排骨,也不算什么。表舅在家吧?”
沉有昭道,“父亲出门看田地去了,估摸着就快回来。长道表兄这是去了回龙岭?”
“不错。”
“回龙岭野兽虽多些,可猛兽也多,长道表兄进山就打到一头野猪,运气确实好。”
说话间,沉有昭已带着李长道进了中院堂屋,示意其坐下,并斟了一杯茶。随即又招来在厨房做事的刘妈,让她将野猪排拿去腌了。
沉有昭与李长道年龄差了好几岁,且是读书人,平日里也没怎么交往,所以彼此并没什么话题,相互尬聊了几句,便各自喝茶等待。
好在没多久沉应昌就回来了。
沉应昌今年已四十八岁,保养得还行,须发依旧乌黑,身材微胖,气质略有几分儒雅。
“长道见过表舅。”
沉应昌点头,示意李长道坐回去,自己也坐下来,问:“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沉应昌听完仔细打量了李长道一番,道:“你肯进山打猎,看来是想通了,要振作起来了?”
李长道道:“是想通了——不管怎样,这家里的日子都要好好过。”
沉应昌露出欣慰之色,“想通了便好——宗瑞那孩子虽然懂事、能干,可要是没你这个当爹的指导,他要撑起一个家可难得很。”
“不过,后山你还是少去。开春以来,周边村寨已经有好几个猎人在回龙岭出了事,或是被袭击受伤,或是丧身兽口。”
“也不知是天旱的原因,还是深山另有变故,据那些猎人讲,山里的猛兽都凶狠了不少,也更危险。”
李长道原本就想向沉应昌打听这方面事呢,此时听了这番话,便知沉应昌也不晓得猛兽变凶狠的原因。
但好歹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不算白来。
李长道旋即问起另一件要事。
“表舅估计今年夏税可有变化?天旱这么久,夏粮怕是要欠收,官府有没有可能减免税赋?”
“减免税赋?”沉应昌冷笑着摇头,“朝廷不继续给我们丰州加税就不错了,岂会因为寻常旱灾减免税赋?”
李长道皱眉,“为何这么说?”
沉应昌道,“自十年前西羌犯境后,这几年北戎、东虏也时不时入寇,青州、相州又有天香教妖人作乱,其他各州也是贼匪蜂起,且江北还需常年防范南越。”
“朝廷高位者却只顾党争,不顾民间疾苦;地方官吏或庸碌无能,或只想着鱼肉百姓。这般情况,官府如何会减免税赋?”
李长道听了讶异。
他因个人经历不看好乃至痛恨大雍朝廷就算了,没想到沉应昌这个大雍童生、地主,居然也一副对朝廷很失望,甚至痛恨的样子。
难不成是因为多次院试不中?
回过神后,李长道又问:“表舅对青川县令、利郡郡守可有了解?”
沉应昌意外地看了李长道一眼,随即道:“郡守那等大人物,我哪里了解?倒是青川县令陆大人,听闻其人虽也贪财,但并非无能之辈。”
随后,李长道又向沉应昌咨询了一些其他的事,便离开了。
待李长道回到家中,刘氏正在宗瑞、宗琥、珠儿的帮助下做杀猪菜,一时间肉香满院,让李长道闻了都食指大动。
他穿越前虽然没少吃好的,可原来的李长道过去几年吃肉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而今他用的是原来李长道的身体,自然也馋肉得很。
约莫日上中天时,炖、煮、闷、炒而成的几小盆杀猪菜便做好了。
待菜被摆到桌子上,李长道当先坐下来,笑着道:“今日咱家就不讲以往的规矩了,老大媳妇、珠儿都坐下来一起吃饭。”
刘氏先是惊讶,随即劝道:“爹,这不合适,传出去别人会说咱家没规矩的。”
李长道道:“在咱家,我说的话就是规矩。至于说传出去——你们别往外说,谁能晓得?”
李宗瑞这时也道,“就听爹的吧。”
刘氏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去抱来儿子,跟几人一起围坐在八仙桌旁。
珠儿也是头回坐在大桌旁吃饭,还吃的是如此丰盛、喷香的杀猪菜,兴奋得小脸泛红。
这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几小盆杀猪菜虽不少,可却被几人吃了个精光——主要是李长道、李宗瑞、李宗琥三个太能吃,并且以李宗琥吃得最多。
饭后,刘氏、珠儿忙着收拾,李长道则拿出家中珍藏的粗茶泡水,自己一杯,又给宗瑞倒一杯。
宗琥却说喝不惯,只喝白开水。
喝着茶,歇了会儿,李长道便道,“虎子,你去午睡一会儿,然后咱们便一起将剩馀的猪肉挑镇上去卖了。”
李宗瑞道,“爹,还是我跟您一起去吧?”
李长道摇头,“你留下来,休息好了就去锄地、浇水——要让宗琥这小子留下,估计他磨叽一下午也不会去地里。”
李宗琥挠头,嘿嘿地笑起来。
李长道午睡了半个多小时,便起来叫醒李宗琥,各自挑了一担猪肉前往镇里。
路上经过张家峪,李长道拎了二十斤肉去看望亲家,结果只有亲家母瞿氏和李珍在家,他便没有多逗留,灌了一杯粗茶就离开了。
离开张家峪,又往东北走一两刻钟,便到了木鱼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