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姜家所在就位于深厦市北部的远郊山区,与红石庄园直线距离不过六十公里。
“先辈当年选择这里定居,是看中此地龙脉汇聚。”姜忱解释道。
江水溶点点头没再多说。
此刻,他们已经从禁地石门返回会客厅。
江蓓儿被安置在旁边的厢房休息,姜家一位略懂医术的婶子正在照看她。
“蓓儿小姐只是精神消耗过度,睡一觉就好。”那位婶子如此说。
会客厅里,江水溶和姜忱相对而坐。
茶水在杯中冒着热气,却无人去碰。
“姜家主,”江水溶率先开口,直入主题,“石门后的低语,蓓儿说的‘门’——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光明之眼组织应该已经被解决了才对。”
几个月前,江水溶和严隽联手,确实重创了那个潜伏在暗处的组织,其主要头目或死或囚,残余势力树倒猢狲散。
这是他和严隽亲自确认过的事实。
姜忱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江先生,您击败的,只是‘光明之眼’在此世的表象和触须。就像斩断了一棵大树的枝叶,但它的根,还扎在别处。”
“别处?”江水溶皱眉。
“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另一个维度。”
姜忱的用词让江水溶心头一跳,“爷爷生前曾推断,光明之眼的源头,并非此界。他们真正追求的,是打开‘门’——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而姜家禁地,就是此界最接近‘门’的几个节点之一。”
江水溶想起了自己穿越的经历,想起了末世,想起了君绮罗——那个和他一起掉进尸潮,却同样来到这个世界的疯子。
“所以,他们想打开门,让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过来?”
“或者过去。”姜忱补充道,“谁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爷爷说过,两个世界一旦完全连通,现有的平衡将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江水溶沉默片刻,忽然问:“那石门后的声音,又是谁?”
“不知道。”姜忱老实回答,“姜家世代守护禁地,但从没有任何先祖进去过。祖训严令:非天地大变、苍生危难之时,不得擅入禁地,更不得试图打开石门。”
他顿了顿,看向厢房方向:“但今天,石门对蓓儿小姐有了反应。那种银白色的光……从未出现过。”
正说着,厢房的门开了。
江蓓儿自己走了出来。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专注。
“蓓儿,怎么起来了?”江水溶起身。
“睡不着。”小女孩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目光却直直看向姜忱,“姜叔叔,你们家有没有关于那些符文的研究资料?就是石门上的那些。”
姜忱愣了愣:“有是有……但都是古籍,用古文言和专用术语记载,你看不懂的。”
“我想看看。”江蓓儿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姜忱看向江水溶,见后者点头,便起身道:“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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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的藏书阁是一栋独立的两层木楼,位于寨子最深处,被几棵古树环绕,显得幽静而神秘。
阁内弥漫着书卷和檀木混合的香气。
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线装古籍、竹简,甚至还有少量龟甲和骨片。
江蓓儿一进门,眼睛就亮了。
她像是进了糖果店的孩子,快速扫视着书架上的标签分类:“天文、地理、医卜、星象、阵法、符文……”
姜忱从最里侧的书架上取下一摞厚重的册子,放在中央的长桌上:“这些就是关于禁地符文的研究记录。从姜家第一代家主开始,历代都有补充和注释。”
江水溶随手翻开一册,看到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小楷,夹杂着复杂的符文图案,顿感头大。
江蓓儿却已经爬上椅子,凑到书册前,小脸几乎贴到纸页上,仔细看了起来。
她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小手一页页翻过,眼神专注,偶尔会停下来,盯着某个符文图案皱眉思索。
“这个符号……描述的是‘空间折叠’?”她忽然指着一页上的注释,抬头问姜忱。
姜忱凑过去看,那是第三代家主留下的笔记,上面用文言写道:“此纹路示虚空之叠,两地虽远,一念可通。”
“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姜忱有些惊讶,“你能看懂古文?”
“学过一点。”江蓓儿轻描淡写地说,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藏书阁里只有翻书页的沙沙声。
江水溶和姜忱坐在一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沉浸在高深晦涩的古籍中,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用指尖在桌面上虚画着什么。
终于,江蓓儿合上最后一册书,靠回椅背,闭上眼睛。
“蓓儿?”江水溶轻声唤她。
小女孩睁开眼,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爸爸,姜叔叔,我想……我可能有点明白那些符文在说什么了。”
“你说。”江水溶坐直身体。
江蓓儿整理了一下思绪,用她那特有的、冷静清晰的童声说道:
“那些符文,不是迷信,也不是魔法——至少不完全是。它们是一种……用一种我们还不完全理解的方式,描述和操控物理规律的工具。”
她拿起一支笔,在空白纸上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
“比如这个,姜家先祖解释为‘招魂引魄’,但我看它的结构,更像是在描述量子纠缠态——两个粒子无论相隔多远,改变其中一个的状态,另一个会瞬间响应。”
她又指向另一个符文:
“这个,说是‘穿梭阴阳’,但如果用现代物理猜想,可能是在描述利用虫洞或者时空曲率进行短距离位移。当然,要实现这个,需要的能量级别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想象。”
她顿了顿,看向两人:“还有今天石门上的银光,那种‘低语’。如果……如果假设石门后是另一个维度或者平行世界,那么所谓的‘声音’,可能是某种跨维度的信息传递。这种传递可能通过我们尚未发现的粒子实现,比如……中微子?或者更基本的,时空本身的波动?”
江水溶和姜忱听得目瞪口呆。
一个六岁孩子,用现代物理学概念,去解构千年传承的玄学符文?
“蓓儿,”江水溶艰难地开口,“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书,网络,纪录片。”
江蓓儿理所当然地说,“妈妈的书房里有很多物理学的书,有些我看不懂,但大概知道概念。还有,司马叔叔来家里的时候,我跟他说过话,他教了我一些。”
“司马叔叔?”江水溶一愣。
“司马少卿。”江蓓儿说,“妈妈公司的科技特助,也是国家科研机构的人。他研究量子物理,上次来家里跟妈妈谈项目,我问他问题,他都回答了。”
江水溶想起来了。
司马少卿,严隽重金聘请的科学顾问,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内量子信息领域的顶尖青年学者,去年被特招进入国家某重点实验室。
严隽说他是个天才,但性格有点古怪,除了科研,对别的事情都不太在意。
“你觉得……司马叔叔能理解这些?”江水溶试探着问。
江蓓儿认真点头:“他肯定能。他上次跟我讲量子隐形传态的时候,用的比喻比我们老师好多了。而且他说,科学和玄学可能只是描述同一事物的不同语言,就像中文和英文。”
她看向桌上的古籍,眼神灼灼:“这些符文,也许就是另一种‘语言’,描述着我们还没完全掌握的物理规律。比如那个‘回魂仪式’——”
她翻到记载救严隽时所用禁术的那一页:“因为我和妈妈有血缘关系,所以量子纠缠可能更强。然后他用符文构建了一个……一个‘共振腔’?把妈妈散落的魂魄波动重新汇聚起来?就像用激光把分散的光子重新聚焦?”
这个比喻让江水溶心头一震。
他想起姜震起施术时的场景——那些血红色的符文在空中构成复杂的立体图案,光芒流转,最终汇聚到严隽身上。
当时只觉得神秘莫测,但若用江蓓儿的说法……
“可是蓓儿,”姜忱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敬畏和困惑,“如果这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那爷爷的死……他承受的反噬,又是什么?”
江蓓儿沉默了片刻,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神情。
“这个……我暂时还想不明白。”
她诚实地说,“能量守恒?爷爷可能用自身的生命能量,去平衡了仪式需要的巨大能量缺口?或者……涉及到意识本身的性质?量子力学里,观察者会影响被观察的系统,爷爷作为施术者,他的意识可能就是那个‘观察者’,而意识与物质的相互作用,现代科学还说不清楚……”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摇摇头:“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可能得问司马叔叔。”
她抬起头,看向江水溶,眼神坚定:“爸爸,我想见司马叔叔。我想把这些资料给他看,听听他的想法。”
江水溶和姜忱对视一眼。
把姜家千年秘传的禁地符文资料,给一个外人看?
但姜忱想到爷爷临终前的嘱托——“江水溶是破局之人,他身边的一切变数,都可能是关键。”
而江蓓儿,无疑是最大的变数。
“姜家主,”江水溶看出了姜忱的犹豫,“司马少卿是严隽信任的人,也是国家科研机构的成员,保密性有保证。而且……如果我们真想弄清楚禁地的秘密,弄清楚光明之眼真正的目标,可能确实需要现代科学的视角。”
姜忱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好。但资料不能带出藏书阁,只能在这里看。而且,我需要在场。”
“可以。”江水溶应下,看向女儿,“蓓儿,你能联系司马叔叔吗?”
江蓓儿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手机——那是严隽给她配的。
她熟练地翻到一个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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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传来一个年轻但略显疲惫的男声,背景还有键盘敲击声:“喂?蓓儿?怎么了?我现在实验室,有点忙——”
“司马叔叔,”江蓓儿打断他,语气严肃,“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量子物理有关,也可能和时空结构有关。我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
键盘声停了。
几秒后,司马少卿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说清楚。”
“我在一个地方,看到了一些古老的符文,它们可能是在描述量子纠缠、虫洞、跨维度信息传递……还有利用血缘关系的意识共振。”
江蓓儿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这里的主人说,这些符文能‘招魂’,能‘穿梭阴阳’。我觉得,它们可能是用一种古老的语言,描述着我们还在摸索的物理规律。”
长久的沉默。
然后,司马少卿说:“地址给我。”
“你在实验室……”
“实验可以重做。”
司马少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狂热,“地址,蓓儿。还有,告诉那儿的主人,我是国家量子信息重点实验室的研究员,可以签任何保密协议。”
江蓓儿看向姜忱。
姜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窗外,天色渐暗。
藏书阁内,灯光温暖。
江水溶看着女儿冷静地和电话那头的科学家沟通,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个孩子,这个只有六岁、却已经站在科学与玄学交界处的孩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解开连千年世家都无法参透的秘密。
而她选择的帮手,不是玄门大师,不是隐士高人,而是一个国家实验室的量子物理学家。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破局之路。
用未来的钥匙,打开古老的门。
而门后,究竟藏着什么?
江水溶不知道。
但他知道,当那扇门真正打开时,站在门前的,一定有他的女儿。
那个冷静、聪明、敢于用科学解释一切的小小身影。
江蓓儿挂断电话,看向父亲和姜忱:“司马叔叔说,他会很快赶到。”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他还说,如果这些符文真的涉及跨维度信息传递,那石门后的‘低语’,可能是我们迄今为止,接收到的最重要的‘外星信号’——只不过,这个‘外星’,可能就在我们身边,只是隔着一层我们看不见的‘墙’。”
窗外,夜色降临。
深厦市的灯火在远方闪烁,而姜家,即将迎来一位特殊的访客。
科学与玄学的碰撞,古老与现代的交融,一场前所未有的探索,就要开始了。